一、意外

是不是有很多意外都是本可以避免的。

如果昨晚我任性的留下来了，没有出门赶车。有我陪着，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出行，会不会就可以避免。

甚至，如果我对仪式没有什么要求，也不用特意到山顶的圣托里尼小镇去度假。本以为，克服了暴雨，解决了场地，定格了美好，就不会留有遗憾。可，意外让我明白，后悔比遗憾伴我余生的时间要长的多。

那一晚，我刚上车。意外就追了上来。赶上了婆婆。

婆婆被强刺激的车辆撞击，倒下来的瞬间，手上的玉镯摔的粉碎。有那么一秒，我好像是有心灵感应的，就像妈妈遇害那一晚，在凌晨突然惊醒的小女孩似乎感应到了未来的变化。

我一上车就晕睡过去了。车厢内的空气越来越热，压缩得我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喂，亲爱的，你下车先自己回家，我这边妈妈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检查和治疗，你不要担心，我先去办手续了。”

脑海一瞬间从云海缭绕的状态，聚焦到了一片小小的碎屑。

常年耳鸣的左耳，又有火车经过。

“好的，不用担心我，你先去照顾妈妈。”

生活的智慧就在于忍耐。忍住疑问，忍住焦虑，忍住打扰。让一切变得恍如没有发生。

可，成长前半段的时光还是对我太过仁慈，没有教会我忍耐。让周围一次又一次地包容我的任性。这不，我还是忍不住上网搜索车祸抢救、后期影响以及营养恢复等问题，希望能够一次性掌握事件的全貌，不要让意外再次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

想要控制生活的冲动，和脱离控制轨道的狼狈，在脑海里无数次打架，谁也战胜不了谁。

寄希望于事前做好的完全准备，期待事情可以按照预设的轨道前行。

我的后悔，不只是这一次小小的意外。而是，生活那么多次，一刀一刀刻在我心头的成长痕迹。无知的我，将这些突如其来的难题，都归因于婚姻。虽然，婚姻是锁定甜蜜与安心的门，婚姻的大门也可能让捉襟见肘的时间从门缝中偷偷溜了进来。所以，我所逃避的不是婚姻，而是婚姻开启的应激生活模式。

先生一再的劝慰我，不要拿自己的经历去比对，去联想。否则，当我走进那没有光线的深渊，可能无法再走出来。

他不知道，切换我内心世界的大门，还有一道光线。而我也不确定，我的眼睛是否还看得到门缝的方向。

二、大雨

遭受忧虑的人也许比事故当事人更加感受到后悔。还有不甘。

我好像经历了很多次忧虑的角色。一次次地冲击、重演与回忆。小小的心脏，承担着远远超出它负荷的重量。真的宁愿受伤的是我，意外的也是我，也不愿承受这种无所适从的煎熬。

小时候，总会妈妈房间门缝中透出来的光来判断父母是否睡觉，自己是否可以打开台灯看几眼漫画故事书。故事看的着迷的时候也会忘记，那原本幽暗的门缝什么时候又亮了起来。然后，也总避免不了一顿霹雳闪电般的责骂，以第二日的早起督促着我结束夜晚。

记忆中的我，是不爱睡觉的。至少在初中时代。夏日的午休，总是我最为狂欢的时刻。烈日下、篮球场、小溪旁还有有冰淇淋的地方。可能是由于冬日的我总是带着病态的咳嗽，冬日的时光就自然而然失去了记忆的光彩。

夏日的光，像极了夜晚那门缝中的光。是开启自由，通往无忧无虑的时空闸门。

现在的我，常常在琐碎的生活中去找寻这样的一道光。不那么刺眼，不那么明显，但一定会存在。喘息在日常的工作与周遭的快节奏，有时我也会忘记还存在着这样一道光，可以用来转换。

妈妈住院的时候，这道光会从手术室的门缝中穿透到我的脚底下，照亮我满是泪痕的稚嫩脸庞。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得，意外代表着什么。也是凭着读书的心态认为，只要努力，就一定会完成任务，无论什么。医生努力的抢救与手术，不就意味着可以治愈病情，回归到正常吗？

然而，这道光熄灭后，我和妈妈就走进了两个世界的大门。再也不存在可以任意切换的闸门可供我们交流了。这一瞬间的感受，不是悲伤，不是绝望，而是迷惑与不解。

多少年过去了，我似乎忘记了还存在门缝中时空转换的光。一直在试图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听人说，不是任何事情都有答案的。不要总是问为什么，时间自然会解释一切。这个答案可能隐藏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可能散落在不同的时空里，可能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但，时间的经过，会在你的心里，编织出一条线锁轴，上面清晰标记出了你想要的答案。

原来，可以转换时空的那道光，不一定存在在门缝中，不一定一次性出现，不一定熄灭后不会亮起。它，可以线性的存在，可以平面的铺展，可以三维的呈现。重点在于，你选择什么时候去发现，去感受，去抓住，去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