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开始穿上大衣了,是那件长长的,几乎拖到我膝盖的那件。
我记得这件大衣是在高中的第二个冬天买的,选择款式的时候,特地挑了最大的尺码。大到有些不合身的衣服能够裹住整个身体,性格内向的我也能从此得到相应的安全感。自那之后,一旦有烦闷的情绪,就会把帽子戴上,收紧领口,手也整个藏进袖口里去,把自己置身在这件大衣里。大衣成了一个温暖的房间,如同“临时哭泣点”一般,让所有消极的东西得以释放。
因为某些经历,我逐渐意识到不能让难过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所以我最常做的,就是在不开心的时候,躲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像熬药一样慢慢熬,直到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
那个“角落”,或许用“绝对不会有人前来”形容更加合适——那是我租的屋子。
念高中的第二年,家里帮我在学校旁的小区里租了间房,说晚上在宿舍和同学打闹的话,会影响休息和学习成绩。事实上往后我的成绩一直平平无奇,甚至开始考倒数,但那时还是选择搬了进去。
这间出租屋给了我一个很大的下马威:它居然没有热水。所以我高中时期第一次发烧,就是在冬天洗了一次冰水澡。这个不大的房子经常断电断水,于是我时常排在长长的、由小区居民组成的队伍里去打一个小水龙头哭出来的自来水。
一个地方若没有值得回忆的事情,那自然没有再提起它的必要。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临近考试的我翘了自习,买了啤酒小龙虾窝在沙发上看到凌晨;周末放假或平日里的间隙,会买系列小说在桌前读个痛快;长沙炎热的夏日,会在冰箱里制好冰镇的梅酒……我开始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光,这里和我的大衣一样,成了我独有的临时哭泣点。
有些朋友调侃为一系列逃避现实的做法,其实无所谓,临时哭泣点的意义并不是脱离现实、承接眼泪,而是冷静一会儿,然后再好好面对现实。遇到不开心,先睡他一觉。这样面对复杂,才能保持欢喜。
2019年底,一张心理状况检查单被塞进抽屉。沉默不语成为日常,未来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白天的我躲在大衣里,晚上的我躲在出租屋里,全班倒数的成绩单时常在我眼前出现,揉皱的答题纸堆起了一座座白色的小山。
出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于是我按箱屯了方便面。一个下雨的夜晚,生理上的饥饿打断了对着顶灯发呆的念头,我翻身起来泡面,一眼却看见上一顿还未及时倒掉的面渣,褐色的汤汁吸附着小段的面条,和零散的辅料一起直接风干在了碗里。
没做任何处理的我麻木地开始就着热水拌面,消灭饥饿感之后,或许剩下的时间能用来缓解压抑的情绪。两个晚上的食物糊在一起甚至有些发紫,于是没过多久,我跪在厕所里呕吐不止。
辛辣和酸涩感的冲击使我不自觉的流泪,难得的眼泪又引发了内心深处的决堤。似乎在响应“哭泣点”这三个字,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断了熟悉的日常,我被迫和这间临时哭泣点分开了77天。事实上,在这里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年,高考过后,无论结果与否,我都会在这个夏天离开这里。正式寒假的前几天,我离开的时候放上了五块粘鼠板。
77天后,我推开房门。八只老鼠直挺挺的躺在了粘鼠板上,一番清扫后,我将新带来的被子铺在沙发上,将就睡了两日。剩下的时间,也在高考的日子到来之前,在将就中飞逝了。
很快,时间到了七月。参加完年级组织的毕业典礼,我背着书包回到了出租屋。我的临时哭泣点,在三年后这个平凡的夏天和我迎来永别。我默默打包着不再有用的补习书,收拾好行李的时候,窗外的夏蝉也正好停止了鸣叫。
整理好的东西都堆在客厅里时,我突然有一小会儿愣神。由幸福、快乐、痛苦和遗憾混杂着的三年,就这样被堆在了客厅里。我开始认识到,接下来的每个阶段,时间只会过得更快,而我能抓住的始终有限。有人说因生活之充实而无感时间之流逝,这话不假。但是,对旅途中的所有东西都很贪心的我,便觉得有限的时间难以记住我想要的一切。
搬家大叔笑得很开心:“你要读大学啦,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你一定很舍不得吧。”
我笑了笑,或许心理已经有了答案。
写在后面:
原文写于2020.12.5,刚上大一的我口中,高三尾声时候的事。现在的我,深知它们终将会随着时间淡去,被岁月磨平。
此文献给一个我很爱的人,在那段持久的低谷期,你阻止我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因为“这会让爱你的人受到同样的伤害”。
不要让低潮笼罩自己的生活。缓冲过后,请向前走。
“谢谢你,”
“在那时候的角落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