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漫长的春节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两个多月来,我一直闷在家里,足不出户,实在有些憋坏了。好不容易解封了,我的心情如脱笼之鹘,一下飞到了外面的世界。
听说农场的“三花节”即将开幕,两位朋友约我同去参观,我欣然应允。在一个晴朗的上午,我们几个人驱车直奔农场。所谓“三花”,指的是油菜花、桃花和梨花,在这个季节里,三花争奇斗艳,竞相开放,那种场面一定非常壮观吧!
参加这次三花节也算是了却我多年来的一桩心愿。听说举办三花节的目的地在三分场的七大队,三十年前我曾在那儿念过一年初中,对那里的一草一木,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然而卅年的变化实在太大,我已想象不出那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在电视上见到那儿的美景,那已经足让我感到惊艳了。
或许人上了一点年纪就喜欢回忆,这大约是我这个年纪的人的通病罢。我又想起了从前的同学,他们现在又都怎么样了呢?听说从前的周二狗现在成了当地的致富能手和名人,频频在电视上露面,我有一种马上想见到他的冲动。
那一年我在三分场中学上初一,中学离我们家有四五里的路程,我每天步行上下学。靠近七大队村子旁边有一大片梨园,梨子成熟的季节,果园里到处挂满了又圆又大的梨子,那香甜诱人的气息常刺激着孩子们的味蕾。阳春三月,油菜花则是随处可见的。农场属于湖区,多平除地貌,土地肥沃,黄澄澄的油菜花铺满了原野,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缎子。至于桃林,在我们山林组是很多的,在七队倒不多见,想来桃林遍布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三花节”。
同学周二狗祖籍英山人,他们家独门独院住在湖堤旁堤岸下。那房子是土坯垒成的,顶上盖着茅草。二狗的父亲帮助队里养牛,每天有十几头牛需要喂养看护,闲暇之余,二狗便成了一名放牛倌。他的母亲有病,整天疯疯颠颠的……这样的一个家庭,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在班上,周二狗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贫困。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肤色有些黑,不经意间露出的宽大的门牙给人一种黑白分明的印象。他的嘴巴很大,嘴唇有些厚,嘴角一粒黑痣,满脸菜色,显示出先天的营养不良。他的衣服显得又脏又破,裤管儿肥大,补丁摞着补丁。在班上,二狗有些特立独行,他并没有因为贫困而自卑,相反学习非常刻苦,他也因此受到班主任的青睐和关照有加。
班主任首先让二狗改名,认为他的名字太俗气,不适合作学名,虽然这个名字里隐藏了他父母对于他的美好企盼。班主任说,我看你以后就叫周杰吧!将来做一个人中豪杰,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二狗感激不尽,父母给了他身体,老师却赐给了他名字。他的人生从此将翻开一个新的篇章,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二狗了。
进入七队,只见中间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两边矗立着一排排整齐的小洋楼,这是建设新农村结出的硕果。我有些目不暇接了,过去那些低矮的房屋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的景色仿佛如一个仙女在一张画布上轻轻地一拂,转眼便换了人间。
开幕式很快拉开了帷幕,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是这类艺术节亘古不变的话题。领导们讲话过后,歌唱家们引吭高歌,歌颂祖国繁荣昌盛,歌颂村民们美好的新生活。接下来大妈大嫂们在台上翩翩起舞,伴着激昂的音乐,每个人倾情投入,俨然年轻了十岁。
台上的表演结束后,我们到田园里去参观。在一个同学的指引下,我们很快来到了周杰的百亩油菜园。一个穿着夹克满面红光的男人向我们走来,一一同我们握手。
老同学,是你吗,我一点都认不出来你了!我感慨地说。
是呀,都三十年没见面了,今天重聚,真不容易啊!周杰握着我的手说。
听说你早已今非昔比了,可是大老板咯!一个同学对周杰说。
哪里,都是人家瞎传的!我只不过是沾了改革开放的光,也是依靠国家的政策好,才取得了一点成绩。周杰谦逊地说。
周杰领着我们走在田间小径上,漫天遍野的油菜花将我们的身影湮没。他向我们聊起他的创业史,这些年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言语中饱含了辛酸但不乏自豪。他邀请我们中午上他的农家乐农庄吃饭,表示多年不见,今天大家一定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一阵风儿吹来,油菜花儿花香四溢,宛然掀起了一层金色的波浪。大家掏出手机来,抢拍美好的瞬间,相互合影留念。人们一路迤逦而行,陶醉于这妖娆喧闹的春色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