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迄今经历了神学、哲学和科学三大思想阶段,哲学因而成为神学和科学之间的逻辑中介过渡载体。它学神学的共通之点在于,二者都是倾向于追究世界的终极问题,并表现出对人类自身的终极关怀;不同之处是,神学所使用的思想方法乃是“信仰”,哲学所使用的思想工具乃是“理性”。
——摘自《知鱼之乐》
作为一个先秦迷,我个人是十分推崇“诸子百家”的思想盛世的,那是一个哲学的黄金时期,思想深邃程度至今也难以超越,它也奠定了中国两千年来的文化和思想框架。
因此,当看到西方哲学家断定东方无哲学的时候,总是愤愤不平,每每拿出老子、孔子的经典语录试图证明东方存在着博大精深的哲学理论,偶读《知鱼之乐》,突然明白原来认定东方无哲学,是因为东方的哲思缺少了理性的思辨思维。
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听起来似乎很高深,可是为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道是什么,它的重要性是什么;这些都没有得到合理的阐述。老子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我们从中得出了以柔克刚的论点,并很快将之转化为实用,然而并没有人试图证明”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东西“的正确性,也没有人说明为什么攻坚强者不能胜之。
因此中国的哲思似乎仅仅停留在经验之谈阶段,根据眼见耳听之事得出一个并没有思辨的结论,看似很有哲理,并且可转化为实用,但是往往经不起推敲和论证。
我们抬头看见月亮,于是我们相信月亮是存在的。哪天我们发现月亮不见了,于是我们相信,月亮不存在了,月神把月亮收回去了。哪天我们把眼睛闭上,也见不到月亮了,这时候月亮还存在吗?
我并不想把论点上升到哲学层面,因为思维高度不够,不想沽名钓誉。也不想去纠结东方究竟有没有哲学这个话题,因为没必要讨论。只想论证一下思辨思维的重要性。
公元前四世纪,亚里士多德最初提出了一个符合”事实“的自由落体结论,即物体越重,下落得越快,你若做个试验,拿一张纸片和一块石头同时抛出,石头一定先落地。
学过物理的同学应该知道这个看似有道理的经验之谈是错的,伽利略通过其他试验证明了不同重要的物体理论上应该一起落地。事实是在做试验之前伽利略已经知道这个结论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对亚里士多德的结论进行了一定的质疑和证伪。根据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一块大石头要比一块小石头落得快,但是如果把大小两块石头绑在一起会怎么样呢?从小石头的角度看,下落快的大石头应该被下落慢的小石头拖着而减慢,反过来,从大石头的角度来看,小石头又会被大石头拖着而加快,结果,整体的速度似乎将比小石头快比大石头慢。然而两个石头绑在一起要比大石头重,可它反而要比大石头落得慢,这个推理结果违反了亚里士多德的理论。
思辨思维的价值在于认识问题不仅仅停留在事物的表面,而是通过合理质疑、推理、证伪挖掘事物的本质。对于身边看似正确的理论应该给出合理的质疑。而看似荒谬的论点也不要轻易嘲笑,可能仅仅是自己没有认真思考罢了。
”龟兔赛跑中,兔领先然后半路睡着了,但是龟永远也不会超过兔“。这个论点看着似乎愚不可及,因为5岁的小朋友都知道最后是龟超越兔而赢了比赛。然而通过一番推理或许你就不这么看了,如果龟要超越兔,那么首先它必须要超越两者距离的一半,然后它需要超越两者距离一半的一半,循坏下去那么龟永远也不可能超越兔。于是经典的悖论产生的。
在数学上面也有没多悖论,印象比较深的是倒数悖论,我们知道任何一个大于1的数都有自己的倒数,并且它的倒数必然大于0小于1,例如3的倒数是1/3,便是大于0小于1。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再合理质疑一下。0到1的区间范围为一个单位,但是却要对一一对应长度为无穷的1到无穷大的区间。似乎又怪怪的。
这些经典的悖论问题或许当前阶段并没有实质的作用,但是它能够说明的问题是,在这些问题上我们的理论并不完善,甚至有可能本身是错的,而这个会促使新理论的形成。因此它们不应该被忽略。
中国人似乎都讨厌爱转牛角尖的人,我经常听到有人说”别纠结,你要知道那么多干嘛,能解决问题不就行!“对此我不可置否,但至少在我看来多问几个为什么能够帮助我们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也许也是受到先秦时代的实用性哲思影响吧。我们更愿意把无法解释的话题当做饭后谈资,却很少有人严肃对待。
先秦时代的名家,本身应该可以对东方哲学的思辨思维进行一定的补充的,然而因为中国人的实用思维,名家无论是在先秦和现在都被当做诡辩家。《濠梁之辩》文中普遍就赞同庄子的机智,而觉得惠子实属诡辩;曾经在读《大秦帝国》时作者就把公孙龙的”白马非马“,当做一种诡辩而谈笑而过。
思辨思维是哲学与科学共通的东西,在崇尚科学的时代,本身就该被严肃对待!
附上”白马非马“
“马者,所以名形也;白者,所以名色也。名形者非名色也。故曰:白马非马。求马,黄黑马皆可致。求白马,黄黑马不可致。……故黄黑马一也,而可以应有马,而不可以应有白马,是白马之非马审矣。马者,无去取于色,故黄黑皆所以应。白马者有去取于色,黄黑马皆所以色去,故惟白马独可以应耳。无去者,非有去也。故曰:白马非马.马故有色,故有白马。使马无色,由马如己耳。安取白马?故白者,非马也。白马者,马与白也,白与马也。故曰:白马非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