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见到芙蓉花,是在尘土飞扬的公路边。一株不过两米高的芙蓉树,被黑黢黢的煤灰严密的包裹着,十几朵硕大的花朵撑开厚厚的尘土,露出浅浅的粉色,好像一个从来没有洗过脸,梳过头,换过衣服的乞丐,站立在秋风中,十分的凄凉。
从此在印象中,芙蓉竟然是很脏的感觉,也就不再注意它。
居民小区的花台里,种了一株芙蓉树,已长到两米高,却从来没有开花。春天人们要种上其他的花草,就把它挖掉了。老公请人把它搬到了楼顶,种在花台里,不久它就噌噌的长出了很多的枝桠,超过了屋顶。
夏天狂风乱舞,芙蓉的枝桠碰刮得铁皮的棚顶哗哗直响,总是让人担惊受怕。我几次说要砍掉它,没找到合适砍斫的工具,老公还时不时的浇水,它也就欣欣然生长着。到了秋天,高高的枝梢上,十几朵硕大的粉色花悄然绽放。离地面太高,也看不清楚它的样子,我也就不太关注它了。
因为不喜欢芙蓉的长枝在屋顶上刮得哗哗响,惊扰四邻,于是到了夏天,就不再给它浇水,任它自生自灭。炎炎的烈日,剧烈的烧灼着它,叶子渐渐的卷曲,枯黄,风扫叶落,只剩光光的枝干。后来枝条也干枯,有的在狂风中戛然掉落,以为他的生命就该结束了。
然而一场秋雨过后,在幸存的枝条上,竟然陆续的萌发出了新芽,不久又长得枝繁叶茂了,在枝梢上还孕育着一个一个的花蕾。
他竟然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我这时,才关心起芙蓉来。
芙蓉,总是要在立秋之后,花蕾才渐渐长大。直到秋风乍起,横扫千山万树,黄叶纷飞,露寒霜重的深秋,才陆续绽开硕大的花朵,所以芙蓉又叫拒霜花。
清代袁枚有诗赞美:
短蓬轻揖自为家,羞上胭脂渚畔槎。莫讶风鬟吹不乱,芙蓉原是拒霜花。
宋代苏轼《和陈述古拒霜花》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来称,看来却是最宜霜。
高大的芙蓉树,花朵藏在枝叶间,只能远远的欣赏。最适合观赏的是一两米高的小树,枝叶繁茂,手掌般大的树叶间隙,花朵如一个个含羞的少女,探出一张张粉嫩的小脸。水润光滑的花瓣,像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尤其是在清秋的早晨,清露滴翠,微微润湿的空气中,花瓣像敷了一层凝脂,娇柔可人。
唐朝柳宗元有诗《巽公院五咏 芙蓉亭》
新亭俯朱槛,嘉木开芙蓉。清香晨风远。溽彩寒露浓,潇洒出人世,低昂多异客,尝闻色空喻,造物谁为工,留连秋月晏,迢递来山钟。
芙蓉花朵有单瓣的,有重瓣的。单瓣的并不单调乏味,而是清新脱俗;重瓣的却不似牡丹的雍容华贵,而是高贵典雅。花瓣微微皱起,就像舞女的裙。
常常一棵树上的花朵就有红,粉,白,三种颜色。红的鲜艳欲滴,像一团火炬,燃烧了秋天的冷寂。粉红的温润活泼,摇曳生姿。白色的带点粉粉的娇羞,站在高高的枝头,高雅圣洁。有的一朵花中颜色由粉红到皎白,两种颜色互相渗透,自然过渡,温婉贤淑。
宋代无名氏的诗《金菊对芙蓉》写尽了芙蓉的形象:
花则一名,中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正清秋佳景,雨霁风凉。郊墟十里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韵,开时不惹,蝶乱蜂狂。携酒独揖蟾光,问花神何属,离兑中央。引骚乘兴,广赋诗章,几多才子争攀折,嫦娥道,三种深香。状元红是,黄为榜眼,白探花郎。
芙蓉被人们用来歌颂高洁,脱俗,甚至是贞操的象征。它开花之时,已是百花凋零,千叶枯落,蜂蝶隐迹,“浓露湿丹脸,西风吹绿裳”的深秋。它高高的在树枝上傲然绽放,没有蜂蝶的追捧,唯有寒风的肆虐,寒露的威胁,然而芙蓉却是“须到寒露方有态,为经霜邑稍无香。”
宋范成大词《菩萨蛮》
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拼作西风客,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
明代申时行的《拒霜》
群芳摇落后,秋色在林唐。艳态偏临水,幽姿独拒霜。
这两位诗人都高度赞美了芙蓉的傲娇形象。
秋风萧瑟,白露为霜,芙蓉绽放,独领风骚。
(无戒365极限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