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苏轼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初读这首词,我的眼前浮现一个清晰的画面:独酌的诗人,夜风中醉了又醒。回家时辨不出时间,却知道已是半夜三更。门童已睡熟,敲不开门的夜归人只能夜色下倚杖听江声。
夜晚的江面远离了白天的喧嚣,一切归于寂静。诗人的思绪也随着江声越飘越远,恨自己的身不由己,恨自己的狗苟蝇营。只想乘一叶扁舟,从此远离尘世。
我感动于这幅画面的沧桑和宁静,于是我试图把自己代入当初的情景,去感受诗人当时的心情。
我是东坡,今晚我饮于东坡,一个人。
不在花间,没有邀月,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影子,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我也曾满腹抱负,却只因政见不同,如今被贬至此,更何况本就是欲加之罪。虽然我表面表现洒脱,只有我心里知道,所谓的不怨不恨都是假的。事已至此,怎能不怨?怎会不忿?我将这怨忿置于酒中,一杯一杯饮下,醒复醉,醉复醒,想着如果一切都是梦该有多好。
只是,没有如果,梦中只有远方,现实还有归程。
清冷的月光照在门前,我想该有三更了。家童早已熟睡,呼噜打得声如雷鸣,听不到我的敲门声。我感到由衷的羡慕,这样纯粹的睡眠,我已经多久不曾拥有?
如果当初,我将我的诗我的想法,如刚才的敲门声一样淹于他们朝堂上的呼噜声,我是否依旧可以潇洒恣意,置身繁景?
只是,没有如果,我终究还是我。
我倚着手杖,听江水潺潺,把我的声声叹息洒入江面。
如果我没有囿于现实的身份,是不是就真的会做到洒脱风流?如果我只是一介布衣,是不是就不会在现实中蝇营狗苟?
只是,没有如果,我逃不掉现实也不是布衣。
夜深风静,江面上波纹平平。平静的江面,酒醒后的我,我终于可以安静地思索。
如果现在有一叶小舟,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乘舟而去。从此之后,四处漂游,将我的余生,寄于这茫茫江海之中。
只是啊只是,生活之中从来没有如果,明天不过又是今天的重复。
人生不易,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