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凌晨一时许,我刚刚用一晚芹菜瘦肉面,填饱了我的饥肠辘辘的胃,准备洗碗时经过天井,竟意外地迎接来一场夜雨的悄然降临。
这雨,极轻极微,没有一点点的滴滴答答,甚至没有窸窸窣窣,如此低调安静,它就来了。
我无法满足于在天井,坐井观天般,好似水中捞月。于是快步登上晒坪,却发现独独今夜晒坪的门忘记盖上,或许一切是安排好的。
阳台上,细雨微风悄悄撩拨进我发丝。到了今天,我才真的领悟到,杜甫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是夜,我轻步登上阳台,放眼望着萧索寂静的村庄上层,水泥筑成的小平房房顶和古老的四点金瓦屋顶交错着,没有万家灯火,原是被肺炎摧残后的一片萧索,因这一场春夜喜雨,仿佛屋顶干裂的泥瓦片都在轻叹着一口久旱逢甘霖般的滋滋声。
我估摸我的头发差不多该裹上足够多的小白糖颗粒了,于是缓缓移步下楼。这时离我上楼,已大约过了一刻钟。
我坐在客厅,雨点沿着屋檐缓缓下淌,滴落在天井的淋钱石板上。多年来,这石板早已水滴石穿,留下了无数岁月蚀刻的印记,此时仍在轻声嘀嗒着。我于是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也是这春节过后的元宵,那时我碍于脚伤,无法健步如飞,夜晚难免百无聊赖,闲敲棋子落灯花。于是我便呼朋唤友,邀请了几位老友到我家里来小酌。
酒宴将散,朋友们起身欲归,我则起身相送,这才发觉,窗外竟不知何时下起了悄无声息的春夜喜雨!
正送走了客人的我,酒微醺。我独坐二楼,望着窗外,安静地细数着落下的雨滴,自然而然地,我拿起纸笔,悠闲的默下了蒋捷的《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忽然间,我感到胸腹中一股突如其来的豪迈之气,这股豪气提引着我的右手,使我挥毫落纸写下另一句话: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日有意拿酒来!
于是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去寻我梦中等候多时的太白诗仙去了。
2020年春节,正月十六凌晨,于家乡渔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