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熊本,居住在京城的半截胡同,与编修庄令舆是邻居,两人都在翰林院工作,既是同事,又是邻居,关系非常好,晚上下班经常在一起喝点小酒。
有一年八月十二的晚上,庄令舆准备了酒菜,请熊本来家里一起喝一杯,两个人都坐到酒桌前,准备畅饮一番时,忽然桐城相公请庄令舆过去一趟,熊本知道他一会就回来了,所以先一个人在那边喝边等着。
自个倒了一杯酒先放在桌子上,还没有喝,酒杯就空了。开始以为自己糊涂了,又倒了一杯放着,忽然看见一只蓝色的大手从桌子下伸出来拿杯子,熊本站起来,蓝色的手也立起来,他的脑袋、眼睛、脸、头发都是蓝色的。
熊本吓得大声叫唤,两家的仆人一起来了,拿着烛光照来照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庄令舆回来听说了这事,对熊本开玩笑说,你晚上敢睡在这里吗?
熊本年轻气盛,说有什么不敢的,就让家里的仆人拿了被子枕头过来放在床上,让仆人回去了,独自一人拿着一把剑端坐着,等待蓝色妖精的再次光临。
这把剑是当时的大将军年羹尧赠送的,平定青海叛乱时杀人无数。当时秋风怒号,斜月冷照,床上挂着绿纱帐,空明澄澈。街上已打过三更的鼓,熊本心中担心那个怪,始终不敢睡。
忽然间桌上咚地扔下一个酒杯,接着咚地又扔下来一个。熊本强装镇定,笑着说,偷酒的又来了。不久,从东边窗户跨进来一条腿,一只眼睛、一个耳朵、半个鼻子、半张嘴;又从西边跨进来相同的一条腿,一只眼睛、一个耳朵、半个鼻子、半张嘴,像是一个人从中间分被锯成了两半一样,都是蓝色的。不久合二为一,怒气冲冲地盯着帐中,冷气渐渐逼近,帐子忽然就自己掀开了。
熊本拔剑砍过去,砍中了它的胳膊,像是砍在坏棉絮上一样,一点都没有声音,只见它奔着窗户逃走了,熊本追到樱桃树下,那个妖怪就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主人起来,看见窗户外有血痕,急忙来询问,熊本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于是把樱桃树砍了烧掉,还带着酒气。窗外有个看门的老人,又聋又瞎,睡的地方是鬼出入必经之地,他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鼾声如雷。
熊本后来活到八十多岁,长子官至浙江巡抚,次子官至湖南监司,他常笑着对人说,我以胆气、福气胜过妖,终不如那看门的又聋又哑胜妖。
译自《子不语》卷六 樱桃鬼
木兰秋菊简评:
看到这个故事不由想到那著名的蓝精灵,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故事有什么渊源。
樱桃本是鲜艳的红色,酸甜可口,是多数人喜欢的水果,可他幻化出的妖,竟然通体蓝色,喜欢喝酒,真是奇之又奇。故事确实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但我却更关注熊本对人说的那句话,胆气、福气都不如那又聋又哑之人啊。我们常说,“不聋不哑,不配当家”这句话,装聋作哑有时候是一种人生大智慧。孔子曾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我们还根据这句至理名言创造出了“四不猴”。寓意“不当看的不看,不当听的不听,不当说的不说,不当做的不做”。而在日本则有“三不猴”,一只捂耳,一只掩嘴,一只蒙眼,表示不听不说不看。
不当看的不看,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需要了解的东西,不要想方设法去翻看,一些低级趣味的东西,不属于合法合理的东西不要随意去看。如果不巧撞见了别人的小私密,有时候也要假装没有看见,不要一看看到心里去,还随意去传播。我们还常说一句话,眼不见心不烦。
不当听的不听,有的人恨不得长出一双千里耳,能听到任何人的悄悄话。其实,人们最痛恨那些听墙根的人。如果听到别人非议自己的话,有时候则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果把别人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都特别在意,那人生将会是无限疲惫的。有人说最好的丈夫就是装聋子,对老婆的絮叨不放在心上,不斤斤计较,家庭就会和谐很多。
不当说的不说,人们常说“祸从口出”,管住自己的嘴,不传播小道消息,不妄议别人的是非,不乱嚼舌头,不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就是最大的智慧。有的人虽然有一颗好心,但却总是口无遮拦,无边无际,最终毁在自己的嘴上。很多走向毁灭的家庭,就是因为一场不理智的争吵,或是不经意的语言上的伤害。
不当做的不做,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做人就要时心存敬畏,行有所止。有所为有所不为,红线绝对不能触碰,否则就走向了死胡同,任何不当的行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的行为决定你的命运。
张小娴在《相逢》中说,“所谓得体,就是有些话不必说尽,有些事不必做尽。”不是说得越多就越有理,也不是做得越多就越能干。有时候沉默是金,无为就是有为。
知识链接:
1.太史,官职名,明、清两代,均称钦天监;至于修史之事则归于翰林院,所以对翰林亦有“太史”之称。
2.编修,官名,始置于宋,主要负责文献修撰工作。宋代凡修前朝国史、实录、会要等,均随时置编修官,枢密院也设有编修官,负责编纂记述。明、清属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职位次于修撰,与修撰、检讨同称为史官。
3.巡抚,官名,别称抚军、抚台,明清官制从二品,加兵部侍郎衔者为正二品。清代巡抚掌本省军政、民政、吏治、刑狱、关税、漕政等。
4.监司,有监察州县之权的地方长官简称。清则布政使、按察使及各道道员皆有督察所属府、州、县之权,通称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