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比命更重

      傅自华是在两日后的午间醒来，睁眼时在一个简陋 的石屋里，自己正躺在一块大石板上。因为床让出来了 ，临渊在角落里铺了件外衣，一人一花呼呼大睡。

        傅自华坐起身，觉得浑身酸软，但比起刚出岛，已 经是有了些行动的力气了。他习的北派术法，严寒利于 他修行。那块看起来普通的石床是难得一见的上古灵石 ，对他的伤有良效。

        临渊睡梦中察觉到了傅自华起身的声响，尊贵 的眼皮子勉强掀开一条缝，也不知看没看他，很快嗑上 ，还翻了个身。花灵是被翻身的动作抖醒的，没抓稳差点掉落了，不满地蹭蹭临渊，往怀里钻了钻才消停。

        房间里有一方小木台，摆了水壶和被子。傅自华轻手轻脚走到小木台，给自己倒了水。水还是温热的，应该是临渊特意备下的。

        高人的地盘儿，傅自华难免带着敬畏，恐无意中冒犯到，不敢乱动，规规矩矩坐回石床上调息。

        好在也没等太久，临渊没做梦，很快就醒来了。

        “少年，你会做饭吗？”发丝凌乱，布衣微敞，临渊懒洋洋靠在墙边，刚睡醒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傅自华忙道：“晚辈会做饭。”

      “那你去那边翻翻看。”临渊指了指另一角堆放杂 物的地儿：“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做点吃的。”

    临渊心血来潮也会去外面集市逛一圈随意买一点东 西，但是他不爱折腾，修行的人也不太重口腹之欲。傅 自华找到了一口铜锅，半袋子还没坏掉的大米，一些肉 干子，就地摘了点不明的无毒无怪味青草，在屋外简单 架了个火堆煮了一锅热腾腾的粥。

    食不言寝不语。临渊没有这个规矩，但是傅自华有 。

    “少年。”临渊双手捧了比自己脸还要大的碗，小心翼翼吸溜着滚烫的粥，饶有兴趣问道：“说说看，在那岛上过得如何？”缩在衣襟内紧贴着里衣，生怕被滴到热粥的花灵也好奇地探出两片花瓣。

    高人问话，傅自华只好放下刚端起的碗，答道：“ 托前辈的福，虽有遇到些麻烦，好在都化险为夷了，得到神药，不负此行。”

    砍凶兽，闯毒虫阵，以毒草毒死巨蟒，以过人的意志力破迷魂花幻境......进了神仙岛，一秒都不能分神，每走的一步和一念之间都决定着自己的生死。他傅自华，注定命不该绝，家中那人，也盼着他回去，他输不起......

    一个轻描淡写的“遇到些麻烦”，包含了那些不必 提起的惊险经历，他不善与人诉说这些，一个亡命之徒 ，能在这里活着出去已是祖辈积德。

    临渊见出他不愿多说，扫兴地撇撇嘴，又吸了一口粥。“拿命赌得的神药，不是为了自己，难道是为了情人？”

    傅自华猛然瞪大眼睛，忙否认：“不是不是，晚辈此等江湖中人，哪能耽误好姑娘。”

    临渊那刚燃起的八卦热情被扑灭了：“不是情人啊！”

        傅自华笑了笑，眼里有了柔色，不知想到什么，笑容很快收敛了，叹声道：“用药的是家母。晚辈的母亲原本是书香世家小姐，父亲是一方父母官。母亲柔弱，在家里有父兄宠爱，嫁给父亲，父亲更是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此番病来如山倒，是母亲这辈子唯一受的苦了，晚辈只恨不能替母亲受着......”

        月下公子傅自华，这个为民除害人人敬畏的侠客，何等神勇，只身来到神仙岛，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此刻提及母亲几句之间却已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前辈见笑了......”

        “母亲......”临渊低低念了几声，觉得这个词分外亲密，他的所有记忆里，怎么都找不到能与这个称呼匹配上的身影。一个人在岛上生活了太久太久，漫长的岁月里虽见过无数的世间英雄，但无论生死，都是匆匆过客。他活了很久，可到头来，他似乎真的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想到此处，望向傅自华的目光平白多了几分羡慕。

        花灵见气氛不太对，几下攀上临渊肩上，凑到裸露的半寸脖颈处用花瓣挠了挠，终于吸引到临渊的注意。

        临渊两指捏起捣乱的小花灵塞回胸口，撇撇嘴道：“不说了，先吃。”

        “好。”傅自华终于又能端起碗，优雅地用小勺把面上冷却的拌了拌，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临渊神色淡淡就着碗口继续喝，见少年人脸色僵住，直接放下碗。

        傅自华完全没想过闻起来毫无异味长得像叶菜的青草煮过之后竟能苦到难以下咽，还带着怪异的腥味，比汤药还难喝，他一脸敬意看着临渊还在面不改色地吸溜碗里的粥，心里暗道：高人不愧是高人，果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