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再一次被人说我的想法很怪,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他们太平常了。似乎从初中起就被人说是个怪人,后来就更多了,就像一直被人说幼稚一样,已经习惯了。每次被人说我的说法想法和别人不同,很怪的时候,都觉得有一点自豪。今天却有一点不悦,不过不悦不是因为不被赞赏,而是对他人的失望。
这个世界上流水线上生产下来的人们太多了,一样的想法,既定的生活轨迹。听到稍微有点不同的意见,或者不同的话题,就觉得很奇怪,是一个怪人。不管他们那样说是赞赏还是委婉的贬义,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因此而自豪就是了。曾经被人说幼稚的时候还会很心虚,后来就开始很自豪,当作一种赞美,也不是谁都能够幼稚的。当然不是无知的那种幼稚,而是心中始终有着很天然真朴的东西。
虽然即使他们是贬义的,我也不在意,只是现在我越来越不想和这样的人说话了,不想浪费时间。常常会想起张爱玲的《姑姑语录》里面说姑姑有过一个唠叨的朋友,不大来往了。她说:“生命太短了,费那么些时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太可惜——可能,和她在一起,又使人觉得生命太长了。”
张爱玲说起初以为姑姑的意思是因为厌烦的缘故,仿佛时间过得奇慢。后来发现她是另外一个意思:一个人老了,可以变得那么的龙钟糊涂,看了那样子,不由得觉得生命太长了。其实我也一直以为姑姑说的是张爱玲理解的那种意思,并且不记得她这样的解释,再找来看才发现她的原意是什么了。事实上,因为厌烦的缘故觉得时间奇慢的时候更多,但也不是因为时间太慢而厌烦,而是因为浪费时间而厌烦。
《姑姑语录》中还有一个让我很有感触的是,有一个时期她在无线电台上报告新闻,诵读社论,每天工作半小时。她感慨地说:“我每天说半个钟头没意思的话,可以拿好几万的薪水;我一天到晚说着有意思的话,却拿不到一个钱。”我以前在微博上也引用过这段话,而我的意思是每当我说有意思的话的时候没几个人搭腔,而我说无聊的话题的时候却有不少留言。就像被人说想法很怪一样吧,有意思的话题很少有人接得起来,只好沉默着。
她手里卖掉过许多珠宝,只有一块淡红的披霞,还留到现在,因为欠好的缘故。战前拿去估价,店里出她十块钱,她没有卖。每隔些时,她总把它拿出来看看,这里比比,那里比比,总想把它派点用场,结果又还是收了起来。青绿丝线穿着的一块宝石,冻疮肿到一个程度就有那样的谈紫红的半透明。襟上桂着做个装饰品吧,衬着什么底子都不好看。放在同样的颜色上,倒是不错,可是看不见,等于没有了。放在白的上,那比较出色了,可是白的也显得脏相了。还是放在黑缎子上面顶相宜——可是为那黑色衣服的本身着想,不放,又还要更好些。姑姑叹了口气,说:“看着这块披霞,使人觉得生命没有意义。”
《姑姑语录》中让我忍俊不禁的还有这一段,这么多年了不时地想起来,真是觉得很无奈的样子,恨不得扔了。感觉姑姑说得一点也不夸张,看着它使人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其实和之前说的和她在一起觉得生命天长了一样,总之就是和带不来美好感觉的人和事物在一起的话,人生就是一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