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老人洗了头,杵着拐杖,从后院走到了公园。秋意浓浓,柏油路上散落一地的枫叶,从这头铺到了路的那头。
阳光暖暖的,洒在老人的黑色夹克上,老人找了一条长椅,撑着拐杖,屁股慢慢的贴近。
这时候的公园是没什么人的,到傍晚五六点,人才会慢慢多起来。老人每天都会在三点多,出来公园坐坐。
有时候他也笑自己,别的老头都喜欢凑热闹,和朋友下下象棋听听剧,他却偏偏喜欢这冷冷清清,孤傲也透过骨子从面相上体现出来,也难怪小朋友看到他掉头就走,从不管他要糖果,背地里都叫他怪老头,他都清楚着哩。
活了一大把岁数了,什么话没听过呢?更何况是小孩子的话。
真正令人心凉的话,五年前他就听过了。
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开着一家收入还不错的公司,子女双全,家底雄厚,除了年轻的时候和老婆离异,没有别的地方不让人羡慕。
五年前的夏天,老人的右腹开始隐隐作痛,随着时间疼痛愈来愈撕心裂肺,儿子女儿急匆匆将他送进医院。疼痛使得老人精疲力尽。被推进检查室的时候,却隐隐约约听见儿子和女儿在议论着遗产该如何瓜分的问题。他知道他年老了,但还是觉得心拔凉拔凉的,那被疼痛与炎热渗出来的汗水顷刻间像结了冰一样封住了他的身体。
检查结果出来,只不过是阑尾炎,医生说年纪大了动手术有风险,尽管这样,老人还是选择了动手术。
手术结果很成功,观察室里,儿子和女儿围在病床前询问老人的感受,老人只觉得他们吵闹,人长大了,都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了。老人长吁了一口气,告诉他们累了,想睡觉。
那一觉,老人想了很多。出院后,老人搬出了和儿子一起住的房子,住进了现在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是他二十八岁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和前妻刚结婚一年,这套房是他买的第一套房,他还记得前妻第一次看到房子时那开心的笑成月牙的双眸,她从房子的这头跑到房子的那头,兴奋的告诉他,将来要在这里种些花,在那里养些鱼。现在没有老伴陪在身边,膝下子女也不在身边,一个人倒也觉得清净,还有这老房子陪着他这个糟老头呢。
不是没想过找个老伴陪着自己,但仔细想想一个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老人换了个姿势倚靠在长椅上,阳光还是那么暖,他眯上眼睛。他和前妻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感情一直很好,结婚后,粗茶淡饭,话题越来越少,争吵越来越多,他甚至抵不住外界的诱惑,开始成夜的不回家。感情总有被耗尽的一天,结婚十年后,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秋天,离婚协议书给这段婚姻画上了句号。
后来他听说她嫁给了老外,对她好的很,她也搬去了国外生活,自此再也没有见过她,孩子的抚养权也都给了自己,她来看过孩子,但始终不肯见他一面。
谈后悔吗?都一大把年纪了谈后悔还有什么用?
这么一想,老人觉得世上还真是因果相报。他也没脸面见她,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也挺好的。
公园里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该回去做饭了,老人想着。
“老爷爷,买月饼吗?今天中秋节呢。”摆摊的小姑娘笑着对老人说。
老人一言不发的看着月饼,又中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要不要来个豆沙馅的?”姑娘还是满脸的笑容。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了几张零钱,“老人家,不能吃太多甜的东西。”说着取走了四块月饼,往家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