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千多年前,当苏轼写就《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浩然挥毫“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千古名句时,我想东坡居士当时的心情一定是很畅快、很豪迈的。

自写书法

苏东坡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才情千古,但却宦海沉浮,几多劫难。因政治上的分歧,新旧党泾渭分明,党争激烈。苏轼、王安石,这对分属不同政治营垒的宋代双骄也因官场上的斗争延伸到了纠缠不清的私人恩怨。

王安石,当朝宰相,权倾一时。新法变革,承接的更是皇帝的旨意,不可违逆。而苏轼是守旧派,反对新法改革,或者说颇有微词,那么就不可避免的会得罪皇帝、得罪变法新党党魁王安石。作为文人文臣,才情俱佳,生性耿直,政治责任驱使苏轼上书陈述端弊、谏言朝政,或诗词讽喻抨击、舌战群儒。于是,攻击、诘难、排挤蜂拥而至,纵使再有才情,终归也难逃被迫害、遭贬谪之祸。于是,元丰二年(1079年),以“莫须有”之罪,苏轼遭难乌台诗案,虽经多方求情(包括王安石)免除一死,却也开始了政治上的至暗时刻,几度谴谪偏隅之地,黄州、惠州,以及更遥远的儋州。

以乌台诗案为界,苏轼的诗词作品前后创作风格上有明显的的差异。苏轼前期的作品常"致君尧舜",反映作者"具体的政治忧患",而后期的作品则将侧重点放在了"宽广的人生忧患"。特别是诗案之后,诗书词画越来越转向大自然、转向人生体悟。至于晚年谪居惠州、儋州,如《 食荔枝》: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其淡泊旷达的心境就更加显露出来,一承黄州时期作品的风格,收敛生心,运物自闲,以达豁然恬淡之境。在贯穿始终的"归去"情结背后,笔触由少年般的无端喟叹,渐渐转向中年的无奈和老年的旷达--渐老渐熟,乃造平淡。

一蓑烟雨任平生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便写于谪居黄州时的随心之作。它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一生活中的小事,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表现出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超俗的人生理想。

定风波 苏轼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雨骤风狂之际,同行皆狼狈之时,余独不觉,以"莫听"、"何妨吟啸且徐行"态度泰然处之,不足萦怀。"何妨"二字透出一点俏皮,更增加挑战风雨、蔑视困难色彩。

"竹杖芒鞋轻胜马",词人竹杖芒鞋,顶风冒雨,从容前行,以"轻胜马"的感受,搏击风雨、笑傲人生,轻松、喜悦和豪迈之情跃然纸上。"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了,千百年来引用颇多。由眼前风雨推及整个人生,有力地强化了作者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而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以上数句,表现出旷达超逸的胸襟,充满清旷豪放之气,寄寓着独到的人生感悟,读来使人耳目为之一新,心胸为之舒阔。

"山头斜照却相迎",写雨过天晴的景象。一个“却”字,转折妙用,既与上片所写风雨对应,又为下文所发人生感慨作铺垫。结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饱含人生哲理意味的点睛之笔,道出了词人在大自然微妙的一瞬所获得的顿悟和启示:自然界的雨晴既属寻常,毫无差别,社会人生中的政治风云、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句中"萧瑟"二字,意谓风雨之声,与上片"穿林打叶声"相应和。"风雨"二字,一语双关,既指野外途中所遇风雨,又暗指几乎致他于死地的政治"风雨"和人生险途。

纵观全词,一种醒醉全无、无喜无悲、胜败两忘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呈现读者面前。读罢全词,人生的沉浮、情感的忧乐,我们的理念中自会有一番全新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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