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历21年,圣加西亚帝国,南部港口城市南安普顿。
潮湿咸腥的空气从港口一直蔓延至城市北端,南方猛烈的太阳把港口城市的一切怀抱在痛苦寂静的光明中。
拥挤、可怖、寂静和喧嚣交杂着让人晕眩的高温,这是南安普顿的商业区,包括了港口和小半个城市。
少年穿梭在集市中,轻快敏捷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眼前很快开阔了起来,道路变得整洁,地上砖石的石料渐渐统一了起来。比较开阔的道路两侧看得到植物和花卉,没有了拥挤的人群,也没有了污水、恶臭和糟污的言辞。
欢迎来到贵族区。
“先生,”少年向着路边一位衣着整洁的中年人招手,“您知道南安普顿教堂怎么走吗?”
得到明确的方向以后,少年扯扯衣服,从身上拿出一个卷轴,略显兴奋地向着目的地走去。
约10分钟以后,一片连成一体的白色拱顶建筑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踮踮脚,又甩甩手,看得守卫在大门口的骑士一阵疑惑。
把肺部沉闷的空气长长地吐出来之后,他快步走上前,向着身着印有白色十字的黑色斗篷的甲胄骑士递出手里的卷轴:“请见教区主教大人。”
甲胄骑士的目光从黑沉厚重的头盔中投来,他接过那卷轴,慢慢地打开,凝视许久。
他什么也没说。少年想。
于是有点失望地开口: “打扰你了……”
甲胄骑士注视着他,看看他额上的汗水,又看看他不安分的腮帮子,把那卷轴塞回少年手中。
这份卷轴,也许能敲开少年新生活的大门,也许他并没抱着多少希望,但是现在这份打击也来的又快又猛。他想。
少年手一松,差点没接稳,他慢慢转身,脸上的失落几乎要凝成水滴下来。
“本来你可以进去的,”突然,厚厚的声音穿过头盔传入他的耳朵,“但是主教大人在接见重要的客人,你可以换个时间再来。”
少年欣喜地回头,向骑士鞠一躬,然后便快活离开远去。
甲胄骑士收回目光,双手持剑,又沉默下来。
旁边的一位骑士瞥了他一眼,低声叫道:“奥尔德里奇。”
甲胄骑士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
“你有一颗善良的好心脏,不是吗?”那个骑士说道,“不忍心让那个小伙子失望难过,所以给他一丝希望。”
“但是,”他说,“奥尔德里奇,小心刺客和间谍,善良有的时候会招来坏事。”
“你有这样的好心肠,希望能一直保持着好运气。”
奥尔德里奇没有说话。
骑士们身上黑底印着十字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其中有着好心肠的善良骑士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个时候,少年回到了所住的酒馆。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长长出了一口气,把那个卷轴放在一边,在床沿坐下。
白十字全身甲骑士?
看来……除了教区主教以外,还有身份更高的神职人员在南安普顿教堂,而且那人还归属于白十字军或者和白十字军关系密切。
又是变化。他讨厌变化。而且跟白十字军有关的人都很麻烦,所以少年感到更加不爽。
高级神职人员几乎没有养尊处优的庸人,虽说教廷的主教大多是牧师之类,但是看这随行的五十名白十字护教骑士,就知道来人不简单。
他的预感告诉他……事情要糟。
查丁诺顿大人,你把我骗来果然没好事。
少年想着一个红头发的身影,回忆起教廷高级神职人员的资料来。
到底是谁呢,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到南安普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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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普顿教堂。
一个牧师从那扇门走出来,埃兰娜精神一振,走上前去:“现在可以了吗?”
牧师点点头:“进去吧。”
埃兰娜深吸一口气,推开面前的门。
中等大小的房间里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人:左边的人穿着白牧师袍,大约三四十岁,面容方正,身材高大;右边那人在粗略一瞥中仿佛很是年轻。
埃兰娜来回看了看他们,俯下身子,右手握拳轻锤左胸,向着左边的中年人行礼:“拜见都主教大人……”
“别,”中年人笑着摇摇手,“别拜我,我可不是都主教。”
他指指右边的年轻人:“这位才是。”
埃兰娜微微惊讶,看向右边那位,约莫二十多岁,脸颊清瘦,眉间一道浅浅的皱纹,穿着黑袍,神情平淡。
而这两位的左手中指上,都带着一枚镶嵌着宝石的银质戒指。左边中年人的是一颗浅黄色方形宝石,右边年轻人的则是一颗棱形祖母绿。
埃兰娜心中一惊,祖母绿……是海神的部下。
她抹去混乱的思绪,再向年轻人行古骑士礼:“骑士侍从埃兰娜·汉诺威拜见都主教大人。”
“很好,”中年人说道,“我为你引见比瑞吉教区都主教克洛维尔·巴塞罗缪。今后你要就跟着都主教学习了。”
埃兰娜回答:“是,主教大人。”
中年主教点点头:“聪明的孩子。”
那位年轻都主教向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随我来吧。”嗓音独特,听着给人一种冰凉但粗糙的奇异感受,然而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就像他的面颊一样平淡冷漠。说完,他作势便要离开。
埃兰娜跟在他身后,发现都主教比自己高上不少。
她为都主教打开门,心里想着:莫非以后我的导师就是这位都主教了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不喜热闹,但可以预见到的以后的平静冷淡还是让她苦恼。
埃兰娜走了出去,身后的那扇门慢慢随着惯性合拢,在彻底关闭的一瞬间,一道中年主教低而微弱的声音传入耳朵:“行走的拉维亚从来低调,不是吗?”
埃兰娜浑身一颤,把目光投向都主教高而消瘦的背影,略显苍白的后颈上垂下的发丝一片漆黑,但她仿佛看见了蓝色的光泽。
光荣的拉维亚。
埃兰娜咽了口唾沫,捋了捋发梢,活动下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严肃些也更挺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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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普顿主教坐在原位,他沉思着,右手抚摸着左手的浅黄色宝石戒指。
突然间,下属的牧师推开门,他问:“什么事?”
牧师说:“有个小伙子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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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行了五英里的巴塞洛缪都主教的车队被拦下了,一个少年被南安普顿手下的牧师带到都主教的马车边,一份卷轴被传至年轻都主教的手中。
少年站得挺直,打量着车队的白十字旗,心里却怒吼着:不是说安排我混到南安普顿主教那里学习吗?为什么突然被送到白十字军一伙的教廷混蛋手里?
他的表情寻常,可是下巴却微微颤抖。
骂骂查丁诺顿可以,但是千万不能露出端倪。
然而克洛维尔·巴塞洛缪此时并不能听到少年心里的怒吼声,他凝神看着那份卷轴,眉间的竖纹慢慢变得清晰。
少顷,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示意少年登上宽敞的教廷马车。
“这是你的同伴。”他说,然后指指埃兰娜。
少年搓搓手,向少女伸出手:“你好,我是伦纳德·杨。”
埃兰娜没有注意到少年的招呼,她只是震惊的看着年轻的都主教,心想:那份卷轴肯定提到了什么让都主教高兴的人或事。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那确实是个微笑没错。只不过,为什么在那双绿眼睛的映衬下,无论怎么看,那笑容都略显奇怪呢?
少女在心底胡思乱想,少年的手却仍伸着。他没得到回应,只好又看向年轻都主教,他目光掠过那枚祖母绿戒指,心猛跳一下,却凭借着出色的职业技能保持住面部表情:“导师。”
都主教抬抬下巴,用他的绿眼睛看了看少年,表情变得和以往一样平淡得没有起伏。
少年在心里抱怨着自己的上司,抱怨着自己的导师是海神的部下。
而少女稳稳地坐着,目光却还在偷偷瞟着年轻都主教。
都主教想着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紧抿着薄唇。
她听见他的鼻音淡淡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