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网络

1

看到那期颇具争议的《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时，我忽然有点想哭。

为小S的女儿艾莉。

她和妈妈语音，提到一件潮牌外套，结果却惨遭拒绝。小S振振有词谆谆教导，试图说服女儿放弃。

“艾莉，你知不知道这个牌子非常有名而且很贵，你可不可以以后不要再随便逛网络？”

“艾莉，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才13岁，你要穿那么贵的衣服干嘛？而且你会持续地长高，你们现在买衣服，尽量就是便宜……”

“不要养成从小就花大钱的习惯。”

小S错了吗？当然没有！

她的话句句在理，从育儿理论上来说，并不存在任何问题。

但问题是，生活没办法跟理论严丝合缝地对接。艾莉是一个13岁的独立个体，她已经具备审美意识，衣服对她来说，并不完全是取暖遮羞的工具。

小S或许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曾在许多场合表示，不会给女儿们买昂贵衣服，置装的单件费用必须控制在1000元（大概是台币，约合人民币222元左右）以内。

事实证明，小S不是说说而已。

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许家三姐妹，大部分时候都衣着普通，甚至被姨父汪小菲吐槽过“土气”。

广大的吃瓜群众也觉得，小S把孩子打扮得太随意，丝毫没有星二代的样子。

2

潮服外套最终还是买了，由大S出钱，作为奖品送给刚刚在舞蹈比赛中获胜的艾莉。

可小S依然喋喋不休地告诫女儿：

“有需要那么多件吗？”

“你本身的气质才是最重要的！”

“希望你保持不要乱买，妈妈也经历过乱买的阶段……”

这一幕实在太熟悉，总会让我想到20多年前的自己。

而小S的神态、用词和说话风格，也都像极了当时的我妈。

隐约记得，每次提出买衣服买鞋子买发卡买书包时，我妈都会语重心长讲一堆大道理，有时急了，还会劈头盖脸把我骂上一顿。

首先当然是因为不太宽裕。

那是90年代的滇南乡村，养孩子还不算是个精细活儿，“富养女儿”的说法闻所未闻。大家都默默压制着物欲，甚至将其视为一种“可耻”的念头。

但说实话，我家没穷到缺衣少食的地步，几件衣服的开支，并不会影响家中生计。

我妈只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她的口头禅是这样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别成天就知道打扮。

而每年春节，城里的姨妈都会大包小包地送衣服来。那些麻布袋里包罗万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几乎涵盖了我需要的所有衣物，外套、裤子、衬衫，甚至袜子和内衣——都是表姐淘汰下来的二手货。

说实话，它们都不难看。

白棉袜带着蕾丝、打底裤镶嵌着荷叶边、内衣上是萌萌的卡通图案，比乡镇集市上的衣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妈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女儿的衣服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

3

其实开始时，我也不太在意。

那些来自城市的旧衣裳装扮了我那单调的童年，也多少给了我一些鹤立鸡群的自信和底气。

可到了十多岁时，班里有几个女孩，开始当众嘲笑我身上的旧衣，甚至用“城里的垃圾、农村的外衣”来讽刺。

我的自尊心受到挫伤，回了家便恨恨地把衣服脱下，要求妈妈给我买新的。

妈妈不肯，她认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被人笑笑又不会掉一块肉”，说完便转身去忙她的事情，很快就把我的要求抛之脑后。

我很沮丧，仿佛头顶着一层阴影，又似乎是低人一等，只觉得自己像个捡垃圾的小乞丐。

哪怕我的成绩名列前茅被各科老师宠爱，也没办法抹去这样的自卑和失落。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新衣服。到了过年时，妈妈会酌情给我添置些衣裳，可也总不忘唠叨几句，把我的“爱美之心”当作虚荣，要狠狠打击上一番。

“要那么多衣服干嘛，你穿得了多少？小姑娘家家搞那么虚荣！”

所以我的心里总缺了一块似的，只有簇新衣裳的气味和手感才能填满。有些东西，越被压制，就越是反弹。

你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太矫情，不过就是衣服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

但是亲爱的，谁不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谁不曾为一件新衣辗转反侧百爪挠心？

对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幸福本就没那么深奥，它简单热烈而直接。这种似是而非的物欲，也的确是成长发育的规律之一，并没那么容易逃过。

那时我就暗暗发誓，等我长了、有钱了，就为自己买很多很多衣服，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再也不用被妈妈管制。

4

后来我上了中学住校，手里有了可支配的为数不多的钱财。

但它们并没变成食物进入我的肠胃，而是被攒起来，一件一件地变为我身上的衣服。

高中时，第一次在城里逛街，记得我花掉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件牛仔外套。同行的室友看得目瞪口呆，她问我，你这样做，不怕被父母知道吗？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付款与试穿那一刻的快感，已经令我短暂地丧失理智。

为此，我付出过代价。

生活费常常捉襟见肘，学习之余亦常为金钱苦恼，心头压着沉甸甸的欲望，日子过得并不算特别轻松。

妈妈希望通过“勤俭节约”来降低我的欲望，可它们却如石板之下的小草般郁郁葱葱，长满在我那不太好也不太坏的少女时代中。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心中仿佛有一个黑洞，填不满补不平，只能用不停的“买买买”来获取暂时的慰藉与满足。

这种情况，在工作后变本加厉。

我下载了各种各样的购物app，一闲下来便抱着手机看，日子每天在浏览、购买与等快递中重复。

睡眼朦胧醒来时，我会躺在床上查看物流信息，休息之前也忍不住刷一遍明日特卖。

包裹以平均每两天一个的速度而来，它们迅速占领了我的衣柜。可那些不正宗的粉色蓝色和粗制滥造的版型总让我失望透顶，拆开后穿上一两次便束之高阁。

我常常懊悔自责，恨不得剁手以明志。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四年，直到我的生活被工作填满、直到我有能力为自己首付一套房子、直到我渐渐明白“断舍离”的意义……

因为我慢慢明白了，自己买的不是衣服，而是对童年的回望与补偿。

我的心里，一直都住着那个因穿二手衣服而被讥笑的小女孩。

就像别人说的，童年挨过饿，终身吃不饱。

5

不过，我妈不是十足十的“铁公鸡”。

她只是在消费上有区别有倾向，把关于“美”的那一部分视为不必要的开销，强逼着女儿摒除物欲，直接跳过浮华而看透物质背后的一切。

在吃的用的以及学习花销上，我妈一向慷慨大度，从不计较半分。

这可能也是上一辈父母的普遍认知与做法。

他们从一穷二白中走过来，前半生充斥着饥饿贫瘠，不得不想方设法和自己的欲望作斗争。但最终，匮乏感被写进骨子深处，影响他们的一言一行，乃至育儿理念。

这一点，放在小S身上也说得通。

她混迹娱乐圈多年，夫婿亦费等闲之辈，手头自然不缺钱。

但小S恰恰是一个极其矛盾甚至有些分裂的女人，光彩照人背后，是无处不在的紧绷与脆弱。毕竟这些年，我们已经看到她在热搜上哭了好几回。

相对而言，大S反倒松弛自在许多。

当然，小S是个好妈妈。

艾莉曾是个害羞内向的小姑娘，小S带着她出入各个场合而改变不得。后来当妈的发现，艾莉对舞蹈和绘画有兴趣有天分，便着力发掘培养，如今的艾莉舞技了得，绘画也取得了不俗成绩。

那年外套，正是大S用来庆贺她舞蹈大赛夺冠的奖品。

我只是觉得，在限制女儿的购物欲上，小S的做法有一点点“过”，毕竟她自己也经历过乱买的阶段。

从小女孩到大女人的成长，有时的确就是厘清物欲、认识自我，学习跟自己相处、与欲望和解的过程。

“富养”这回事，并非物质与精神的两个极端，当然不必事事满足，但也不必把物欲看作洪水猛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