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做事？”

孟维似乎没听懂韦梦在说什么，偏过头来看着她。

“嗯，我尽快把话说完马上就走。我家娘娘说，能不能让你，不，能不能请你告诉她一些皇上的喜好……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你为难……”韦梦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孟维静静站着，一语不发。

韦梦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她抬起头来，这时屋中已有些黑，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急，还有些重。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好半天，孟维开口问道。

“呃？”韦梦没想到孟维会这么问。

“你家娘娘叫你来让我帮她？”孟维又问。

“是的。”韦梦闷闷地说。不过，很快她又说：“当然，你可以不帮。我不想让你为难。”

孟维猛地转头看向韦梦。这是她说出的话？

“你一定要帮娘娘！我求求你，帮帮昭容娘娘，她是被陷害的……”梦儿话没说完，已经哭倒在地。

前世，黄锦因为图谋陷害容妃，被降为才人，还禁足半年。那时，梦儿第一个反应就是跑来找他，让他救黄锦。

孟维一直认为，在梦儿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黄锦。但眼前这个梦儿刚才说什么？

“我不想让你为难！”

“梦儿，你刚才说什么？”孟维认为，他一定听错了。

韦梦见他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奇怪地看着他，说：“我说了什么？我说，娘娘让你帮她……”

“下面一句！”

“你可以不帮？”

“再下面呢？”

“我不想让你为难？”

“梦儿，你真这么想吗？”孟维抓住韦梦的双肩，一反他高冷的范儿，略带激动地问。

“是……啊。我没资格让你为难的。”韦梦有些丧气，低下头想，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你……”孟维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一声：“张岭之见过副总管！”

孟维高声说：“进来！”韦梦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内侍快步进得门来，没等她想好要不要先回避，孟维就让那人给她把脉。

把脉？我、我没病呀，韦梦看看孟维，见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得心怀狐疑地伸出手去。

张岭之把着脉，内心也很波动：没病呀，最多有一点气血不足，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副总管怎么就那么着急让他折返回来？明明还是副总管让他出宫去的，刚到宫门呀，就被暗卫给提着领子揪回来了！

张岭之觉得，很可能是自己把错了。他又小心地闭上眼睛，用心体会手指上传来的感觉，还连韦梦左手也认真把过，舌苔细细看过。

见他越来越郑重，韦梦有点心虚了：难道自己得了绝症？孟维也十分紧张。

“回副总管，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可能就是这几天适逢天癸，略有血虚，又有些操劳……只需好好休息便可。”张岭之奉行“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便不吃药。

吓，要死了！把个脉能把出自己来着大姨妈？还当着孟维的面给说出来？？？韦梦再一次红云上脸，又窘又急。

孟维看了看韦梦，不确定地问：“没有其他病症？”

“回副总管，没有！”张岭之肯定地说。

“你退下吧。”孟维这才放下心来。对张岭之的医术，他是十分信任的，如果不是因故被净了身，张岭之在太医院中必能拨得头筹。

弄了这么一个大乌龙，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韦梦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孟维看到韦梦羞成那样，自己也弄了个大红脸。

屋内静成一片，韦梦听着两人的呼吸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二人了。

“浩子，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吗？”终于，韦梦先开了口。

又是好半天没有回应，韦梦几乎怀疑刚才又是一个梦的时候，孟维说话了，声音低低的：“

“我生长在一个高门大户，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习武，稍有不慎，就会被父亲责打……”

随着讲述，孟维仿佛再一次陷入了那噩梦般的一天。

那日，母亲带他归宁，父亲骑着马跟在车子旁边。经过一个山谷的时候，天将擦黑，几个武功不凡的蒙面人出现了，毫不留情地将他一家人砍倒在地。

父亲和家丁丫环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母亲将他护在身下，流出的血将他头上、身上全染红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双手高举着刀，眼里的狞笑之意让他又恨又怕。他闭上眼准备受死，刀却半天没有砍下来。

孟国浩突觉下身一凉，裤子被挑开了，紧接着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老三，你干什么？还不让我赶紧杀了这小崽子，免得夜长梦多。”

“看着这小子的脸就鬼火，老子当年要不是挨了一下，铁定比他好看！他奶奶的……”用嘴吹了吹刀尖上的血，老三再次冲着孟国浩举起刀来。

“反正他已经是个废人，不如把他送回去，看那老头会不会被气死，哈哈……”最后，奄奄一息的孟国浩被放上他和母亲来时坐的马车，原路返回。

夜深时，他们宿在一个树林里。孟国浩痛醒后，周围只有树叶的飒飒声和车厢里几个壮汉如雷的鼾声。

为了防止他逃跑，孟国浩被挤在车厢最里面。或许，他该庆幸父亲多长了个心眼，在车厢的最里面开了个小门，他就从那道小门摸索着爬下马车，也不辨方向，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树林。

“当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你们家床上了。”

“浩子，你受苦了！”韦梦冲上去紧紧抱住孟维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泪水滚滚而下。

孟维僵直地站着任她抱，抬起手来想搂住她，犹豫几次还是放下了。

“后来，你就跟着太子，一直到现在？”韦梦哭了好一会儿，察觉到孟维胸前的衣服湿了好大一片，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看看那片水渍，吸了吸鼻子接着问。

孟维看着她水润红肿的双眼，还有不停张合的红唇，有些艰难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害你家人的恶贼找到了吗？”韦梦咬着牙问。

孟维望着她的双眼，缓缓摇了摇头。行凶的人是找到了，也得到了应有下场。但是，幕后的主谋……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一定要找到他们，碎尸万段都不解恨！”韦梦气愤不已。

孟维看着她，眼中星光流动。

“浩子，你会不会怪我爹娘把你送进宫来？”韦梦鼓了半天勇气，终于问出这句话。

孟维没有回答。

怪吗？当然是曾经怪过的。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他明白韦家当时对他已经尽力了。而且，他们当时那么需要钱来给韦父治病，梦儿的娘仍是把他的卖身银子全部交给了他。更何况，他们的确是救了他的命！

设身处境，他会怎么做？再说，前一世，梦儿还当了他娘子，他却没能护得她周全——他有什么资格怪她和她父母呢？

有愧的，应该是他。

“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给我个机会来赎罪好吗？”韦梦转到他身前，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