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竹窗花雨
昨天前往乡下,车子上了高速,几分钟就冲出了压抑的高楼的包围,驶入了一望无际的金黄的海洋。
小满过后,黄淮平原上麦子成了主角,黄色成了主色调。这是一种温暖、收获的颜色。微风过处,金黄的麦浪轻抚远处绿树掩映下的村庄,大地像母亲的摇篮,安静、惬意。大块的绿,大片的黄,色泽分明,似一幅巨幅油画,到处充满了丰收的喜悦。我喜欢土地的黄,厚重、踏实;我喜欢麦子的黄,成熟、亲切;我更喜欢弥漫在空气中的麦香,清新、甜润。每年一到麦子黄时,我的心情便莫名的激动,离开农村三十年,依然未变,这种喜欢已深植在我的黄皮肤的基因里了。
下了高速,车子在麦海中穿行,两边就是无垠的麦田。即将成熟的麦穗高昂着头,像怀孕八九个月的少妇,自信、满足,洋溢着孕育的幸福。那些伸向天空的芒刺仿佛在向世界宣布,新生命就要降生了!
“吃了新麦,死了不亏”。这是老家流传很久的一句俗语。金黄的麦浪,翻涌着农家的希望。看着阳光下金光灿灿的麦子,情不自禁地掐了一颗在手,揉搓去皮,只见青中带黄,粒粒饱满,牙齿轻轻一碰,甜甜的浆汁溢满口腔,清香四散。一种满足感迅速传遍每个神经末梢。
再过十天左右,麦子就要收割了。记忆中农人们在收割前一个月就开始忙碌了,整理晒场,检阅闲置了半年的木锨、铁叉,唤醒锈迹斑斑的镰刀,等待开镰的那一天。等待的日子里,人们脚步轻盈,脸上挂满笑容,那是一种比过年还甜的笑容,是充满期待的笑容。播种、施肥、浇灌、除草……大半年的辛苦与期盼都藏在沉甸甸的麦穗里了!
怀揣着兴奋,就这样进了村庄,却不见了我记忆中的样子。不见晒场、石磙碾子,不见锃亮的镰刀,村子异常安静,甚至连人也少见。这是怎么回事呢?陈婶告诉我,村里的青壮劳动力大都外出打工了,只有老弱病残还守着古老的村庄,守着千年不变的麦田。现在农民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收割了,只需事先联系好,联合收割机南北走一趟,收割、脱粒一次性完成,农民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
我的心里忽然莫名的失落。不见晒场、石磙碾子,不见锃亮的镰刀,当然也不会再见顺风扬起的美丽弧线,不会再见大片大片晾晒的金黄,一切都已被现代化的机械取代了。还没有好好嗅嗅麦香,新鲜的麦子就在田间地头被收购商运走了。从前持续一个多月的盛事现在仅仅一两天就结束了,满目流金的满缸满囤的粮食变成了几张没有温度的钞票。
老人的子女去了远方,孩子的父母也去了远方。只剩下老弱孤独的村庄,守着千年不变的麦田。
一种难以言说的痛灼伤了我……
写于2018.5.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