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茜丽到了弟弟所在的新公司楼下，打量着一下这幢新落成的高科技大楼，对张泉欣说：“你公司现在挺有钱的。”

张泉欣喝了一口手上的罐装饮料，不以为然的说：“还是在亏钱，只是一直在融资。”

张茜丽又看了高楼一眼，从包里拿出录音笔，问：“你前几天在电话里说，这里有新闻？”

张泉欣接过录音笔，告诉她：“是啊，有人可能用我们公司洗钱。”

“快说清楚。”张茜丽兴奋了。

“现在还不能说太多，是不是洗钱也不知道，只是怀疑，所以现在老大要收集证据。”

张茜丽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那你帮我留心点，确认了告诉我。”

张泉欣：“行行行，反正老大知道录音笔是问你借的，到时候你问他也可以。”

张茜丽听张泉欣现在一口一个老大，觉得好顺耳。

赵有贞保留着当学生时候的习惯，出门背的是一个帆布登山包，今天一反常态，提了个黑色牛皮公事包，还破天荒的穿着一身西装，进到文化管理局，连于凯也多看了他几眼。

赵有贞把公事包放在桌上，靠着墙，确认不会掉下来，才坐下，对于凯说：“于局长，好久不见，今天有公事来拜访。”

基本的客套还是要有的，于凯的身子微微前倾，和赵有贞握了手，问：“赵老弟今天怎么这个打扮啊？”

赵有贞发觉对方握手的时候居然没有丝毫的力度，心中更加厌恶这个人，脸上还是笑着说：“现在进公司做了半年，规矩我也懂了，天又冷，这样穿正好。”

于凯点点头，不再说话。

赵有贞见他这幅样子，开口说道：“我今天是为了郭全康的游戏来的，于局长，我想先问下，去年我刚和郭全康接触的时候，让他改游戏，但是他好像一直都没有拿到国家的扶持，说是你们不肯给，所以一直拖着不肯改。”

于凯想了一下，说：“是啊，国家的政策，要收入超过十万，他不达标，至于他那边说因为没扶持，所以不肯改，我的看法，把游戏改完了，改好了，有了收入，国家自然会扶持他，这是起码的市场规则。”于凯略过郭全康把游戏包装成动漫衍生品的事情，拿官话回答。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郭全康到现在还是不肯改游戏，但是我们这边看到收入已经达标了，因为现在他把公司搬到成都去了，在电话里和网络上和我打哈哈，我只能来找于局长了，毕竟当时我们合作，一部分是为了公司，一部分是为了上海文化产业的发展。”赵有贞说起官话也不输给于凯。

“没有的事儿。”于凯故意大声说：“只要是附和规则的，我们去年都批了，郭全康年前就拿到了扶持，钱是财政部发下去的，他们那里有备份。”

其实，自从今年开年，赵有贞就联系不上郭全康了，网络上不回信，电话转信箱，岳少群在公司也只能联系上他下面的员工，赵有贞来于凯这边就是要确认国家的扶持已经发给了他，然后就能拿证据提交给检察院，追查这笔从百姓手里收缴到国库，再从国库里拨出去的钱款。

“现在我打电话不接，网上找他他也不在线，原来国家已经发了钱给他，那我就去找他吧，谢谢啊，于局长。”赵有贞起身准备离开。

于凯又重复了一句：“财政部过年前就给他了。”

赵有贞从局子里离开，刚出大门，就被叫住了。

“你是赵有贞？”那人问。

“在下赵有贞，阁下是？”

那人说：“我是李副部长的手下，平时敬仰他的为人。”

赵有贞欣慰的说：“有方的为人我也十分佩服。”

那人居然兴奋的说：“你叫他有方，对了，不会错了。”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代道：“李副部长走前有东西叫我转交给你。”

赵有贞收下信封，问：“为什么要劳烦你，寄给我就是。”

那人说：“李副部长说了，如果赵有贞不来，说明事情已经挖不出来了，如果他来了，凭着赵有贞在他公司掌握的门道，配合他手上的证据，就能让事情水落石出。”

赵有贞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浑身如同被雷击了一下，对那人问：“敢问阁下大名，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将这封信交给我。”

那人说：“生不能至，心向往之，只是一个佩服李副部长为人，却从来不肯在局里面公开和他站在一起的懦夫罢了。”

下午，赵有贞坐在火车上，终于仔细的开始看起信件来，虽然只是听有方说了几句，但这时候赵有贞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正值冬天，赵有贞的鼻梁上却渗出了汗珠。

贤弟有贞钧鉴，现以此种方式告知贤弟，实不望将弟牵扯进来，然贤弟性格我所深知，顾既读到此信，必是已做探底之决心，愚兄便将所知相告。

一零年七月，郭全康第一次申请国家扶持，我以国策不予游戏行业，驳之；同年九月，郭全康将旗下产品挂靠在动漫公司，再次申请，我以该产品收入不达标，再次驳回，此皆为贤弟所知，与此同时，于凯开始清销病假，插手此事，十一月末，我已被革权，并得知郭全康通过你所在公司，完成指标，至于手法，不得而知，我清典往年批文，可谓触目惊心，上海一地，仅动漫扶持款项便达一千万元，表演团体扶持五百万元，网络视听扶持一千万元，影视扶持七千万，出口奖励一千二百万，然而去年真正面向大众并获得好评者，屈指可数，大多石牛入海；期间蹊跷者，一为有大盈利甚至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之公司，竟伸手要求扶持；其二，小型工作室之作品，其作品问世，并不推向大众，却有收入，申请扶持之后却往往破产告终，痛心疾首，奈何其竟皆符国策。

国策本意扶持民营文化产业，振兴民族文化，不料改革开放至今，中国原有之水墨画、皮影戏等已相继寿终正寝，日本、美国、韩国文化大行其道，如入无人之境，我等后辈，宁不愧疚；更可恶着，肉食者鄙，上级官员不加研究，反而无视现状，致使硕鼠横行，中国文化产业振兴无日，传统文化日落西山矣。

愚兄无才，已收集于凯等玩忽职守之铁证，然终不达获罪之地，固望以今日之契机，由贤弟探出他等贪腐之手法，你我二人，官民互襄，则国祚无疆。

常言道字如其人，李有方写的这一手颜体书法，铁画银钩，苍劲有力。赵有贞读完信，闭上眼睛，李有方那一身挺拔又消瘦的身影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的心中明白，只是李有方一个人举报，最多也只是以业务不精之名将于凯革职，若要拿办，必须要有郭全康那边的手法和证据，李有方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之前动漫产业那边的案子给一并了结，并推动整个文化扶持改革，赵有贞摩挲着最后那段官民互襄国祚无疆几个字，重复看了良久。

火车载着赵有贞在去往成都的铁路上飞驰，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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