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发表于《信阳文学》
著名作家周大新老师的长篇小说《洛城花落》,以朴素的文字,记实的手法,通过四次庭审双方的交锋,直击婚姻中的隐秘之痛:有名无实。
“无性婚姻”是幸福婚姻的“隐形杀手”,因其私密、敏感,很少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讲,不过,这并不影响它成为社会的一个热点,也是婚姻中的一个痛点。
小说中的男主雄壬慎、女主袁幽岚都是出生于普通家庭,甚至有着相似的求学经历,在北京的高校,本、硕毕业后留京工作。
两人从恋爱到结婚,没有外力干预,也没有双方家庭的利益纠葛,更没有各种“勾兑”,是一场纯粹以感情为基础、互敬互爱、水到渠成的婚姻。
这样的婚姻关系,应该是坚不可摧的,而在“最牢固”的外层,还加了一道保险——“媒人”,这位媒人与旧社会那种媒人本质上不同,他是在充分了解双方家庭背景、人品的基础上,为袁幽岚和雄壬慎牵了红线,待两人见过一面,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后,媒人就隐退不再插手任何事,让两位年轻人自己交往,合则牵手,分则各走各的路。
雄壬慎、袁幽岚从相亲、相知、相恋到步入婚姻殿堂,夫妻生活和谐、美满,仿若佳偶天成,是亲朋好友眼中的模范夫妻。
但平静、温馨的生活中,慢慢出现了不和谐,幽岚偶尔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恼意,壬慎则像理亏似的,一改以往的习惯,凡事小心翼翼,就是对女儿幸子,也变得冷淡起来,没有了以前的疼爱。
幽岚无法忍受壬慎对家庭的冷淡,在沟通无果后,婚姻亮起了红灯,幽岚要求离婚,壬慎采取“拖”字诀,怎奈女方离婚之心越来越强烈,不惜撕破脸对簿公堂。
当雄壬慎无奈同意离婚,并留下一封信让律师交给袁幽岚后,她才知道丈夫有难言之隐,且有了轻生的念头,幽岚后悔莫及。
无疑,《洛城花落》给我们上了一堂情感教育课:夫妻之间要随时沟通,婚姻也需要经营,学习。信任、忠诚、体谅、包容,是婚姻的保鲜剂。
袁幽岚:带刺的玫瑰,娇艳中自带保护层
袁幽岚不但聪明,人也很漂亮,因气质出众,高考完刚到北京,就被一位导演看中,但她放弃成为明星的机会,选择上大学。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
在校园里,青春期懵懵懂懂的幽岚,不顾父母的反对,轰轰烈烈地谈了一场恋爱,但纯真的感情抵不过世俗,男生家经营的公司出现危机,需要外力支持时,男生瞒着幽岚,悄悄追求其家乡一位市长的女儿。
性格刚烈的幽岚,发现男友在感情上背叛了她后,割腕自杀,幸亏被室友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过来。
从失败的恋爱中走出来的幽岚,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但上苍仿佛要考验她似的,又给了一次致命打击:她到一位师兄的文化公司兼职时,对方有目的地结交她,用提升职务作诱饵,在逐渐取得幽岚的信任后露出本来面目,企图强暴她。幽岚在自卫中踢伤对方,并报警求助。
失恋加上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幽岚精神上受到严重创伤,认识雄壬慎后,被他的善良、博学、包容打动。
幽岚心思缜密、感情细腻,对壬慎的感情是慢热,由、敬重到深爱,两人牵手步入婚姻。但是,壬慎突然毫无预兆地拒接履行夫妻义务,让幽兰对他由抱怨变为深深的失望,继而对婚姻丧失信心。
不过,幽岚是勇敢的,敢于追求自己的“性福”,在夫妻生活出现不和谐,而壬慎拒接给出理由时,她要求离婚,怀疑壬慎有第三者,甚至不惜自伤再拍照片,作为壬慎家暴的证据提交法庭,希望加大离婚判决的砝码。
法庭上,幽岚陈述了离婚的二十条理由,如壬慎懒惰、吝啬、不讲卫生、家暴、对岳父母缺乏关爱与尊重等等,每一条看似无懈可击,但每一条的确称得上“鸡毛蒜皮”,这些离婚理由被壬慎一一解释或驳斥。
尽管如此,幽岚并没有放弃离婚的念头,在第三次开庭时,眼看离婚无望,幽岚才大声喊出,“庭长,我现在说出我离婚的真正原因,也就是最真切的话:雄壬慎他已经23个月不同我做爱了!我受够了他!”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幽岚的经历,在现实生活中的夫妻间也不少,但因其私密、敏感,夫妻中受害一方绝大多数选择隐忍,不离婚是因为“面子”,担心说出口受人耻笑,毕竟,“无性”这件事几乎没有人有勇气拿到明面上来谈,何况是因此而要求离婚,特别是女性,更容易遭人道德绑架。
雄壬慎:平静如深潭,沉默中有爱有担当
壬慎博学谦和,懂得包容、体谅,唯一不足的是肤色较黑,长相普通,但瑕不掩瑜,他良好的品行就是通行证。
在大学里,壬慎就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以学业为主,多次参与重大历史课题的研究。毕业后在一家杂志社工作,业余撰写《中国离婚史》。
壬慎在事业上有追求,在家庭生活里,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在他的影响下,妻子袁幽岚和岳父袁德诚也喜欢上了历史,并且养成了收集历史资料的习惯。
虽然住在与他人合租的两居室里,但壬慎已计划存钱支付首付,先买一套一居室,还计划买一辆十万左右的代步车,为了早日实现这两个目标,他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外,还在一家公司兼职做策划,每月的稿费也有三千元左右,就在他看到幸福的光芒已照进略显窘迫的生活时,壬慎的平静生活,被一个电话打进了黑暗中。
正值壮年的夫妻,正常的婚姻离不开和谐的性生活。壬慎突然没有“性趣”,幽岚由困惑、误会到情绪波动,再到要求离婚。
面对妻子的失望,甚至起诉离婚,壬慎精神上是痛苦的,内心深处不愿意放弃这段婚姻,因为他深爱自己的妻子、女儿、家庭。
“知妻莫若夫”,壬慎当然知道幽岚要求离婚的真正原因,但是,他始终没有把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告诉妻子,甚至没有尝试去有效沟通。
第四次出庭,壬慎知道已无法挽回幽岚的感情,在庭审休息时,壬慎交给自己的辩护律师谢国定一封信,希望他在法庭判决后再宣读,而他自己则以身体不舒服去看病离开法庭。
法庭判决离婚后,谢国定告诉出庭的所有人,“我的委托人去看病前说过他会接受法庭的判决。鉴于此,我对判决没有意见发表。下边,我按照我的委托人的嘱咐,把他去看病前留下的这封密封的信函拆开并向诸位宣读。”
在这封信里,壬慎揭开了拒接履行夫妻义务的谜底:他感染了艾滋病!而感染的原因,是和幽岚在泰安度假时,他们在路上遇到一场车祸,壬慎救司机时,手上多处被玻璃割伤流血不止,受伤的司机身上的血和他自己的血混合后,侵染了全身。
原本以为是普通车祸,救人后夫妻俩回到北京,壬慎接到泰安警方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车祸中的司机和他的女友伤重去世,经过调查,警方发现他们留有遗书,这对年轻男女无意中感染艾滋病后,失去生活的信心,选择制造车祸自杀。
壬慎明白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他找了自己当医生的高中同学,去她所在的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他已感染,震惊、痛苦之余,壬慎不希望幽岚担心,选择了隐瞒,为了保护妻子,他狠下心拒接同房,也不再亲近女儿。
同时,他积极接受治疗,因此经常与身为医生的女同学见面,而这,正是被幽岚视为他出轨的把柄。
谜底揭开,幽岚这才知道,壬慎不是对她失去“性趣”,而是因为深爱,才选择独自承担。
结语
《洛城花落》,周大新老师没有采用宏大的叙事背景,男、女主之间也没有家庭、学历等巨大差异,一个出生在小城,一个出生在乡村,身上或多或是也有缺点,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年轻人,也正因为角色亲民,接地气,才有代入感,有一口气读完的酣畅淋漓。
在创作手法上,周大新老师没按常理出牌,而是避开平铺直叙,巧妙地通过庭审的方式,在双方当事人、律师的唇枪舌战中,去还原雄壬慎和袁幽岚这对小夫妻的恋爱、工作、日常生活细节。这些节点,和社会上年轻夫妻有诸多相似之处,具有借鉴、指导意义。
细读作品,没有空洞的说教,周大新老师用娴熟的笔调,从容地把经营婚姻、家庭的真谛揉进故事中,提高了阅读兴趣。
“草蛇伏线、灰延千里”,是《洛城花落》创作中的另一个特点,周大新老师用较大的篇幅,描写了看似与小夫妻无关的事,一是袁幽岚在雄家祠堂里,发现了族谱中记载的一些陈年往事,从而断言,“在雄家人血液中,有着一种异样的、类似流氓的成分,是一般男人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二是其父去雄家时,发现了雄氏家族“民国时雄家媳妇的离婚记录”,得出的结论是,“雄家家族基因里原本就保有折磨女人的成分”。
这两处伏笔,为后面袁幽岚果断提出离婚,做了充分铺垫。
三是我(媒人)在泰安游玩时,袁父带我去一座山上,看一个隐秘的山洞,那里困着一头类似猩猩的动物,它时刻渴望爬出洞口,但因为在洞里生活多年,身体逐渐长大,已超过洞口,注定它一辈子被禁锢在洞里。
周大新老师借物喻人,洞窟中的不明野兽陷入“无言的困境”,隐喻幽岚坚持离婚,是有说不出口的理由。
金句频出,是《洛城花落》超越同类题材小说的又一个特点,法庭上的交锋非常精彩,周大新老师借壬慎的辩护律师谢定国之口,讲了很多关于情感、婚姻、家庭的金科玉律,如,“永远不要贬低自己的爱情!不要后悔自己曾经爱过!”“我们不是为恨而生,我们是为爱而活!尽管有很多人在质疑爱情,但有更多的人在追求爱情”……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破裂的婚姻,都有一段浪漫的开始,最终草草收场,皆因夫妻之间缺乏交流,甚至是零互动。
如果把婚姻比喻为一条河,那么,有效沟通就是保持河水奔流不息的原始动力。
这,就是《洛城花落》要告诉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