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已不再年轻了,也不再似当年一样羽扇纶巾。乌黑的头发也已斑白,就连胡须中也添了几缕白须。
人一老,身体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但帝业也再经不起拖延。当年同他陪着主公打天下的将士都已不在人世,就连金殿上高坐的主公也不是当年那个礼贤下士的玄德了。
丞相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此次再不能除掉司马懿,日后蜀国必定灭于他手,纵是司马懿不出兵灭蜀,这金殿上的阿斗也难存国啊。丞相叹了口气,望了望天上乌黑的云。
丞相何尝不想再延续一纪生命,好再多有些时日,为蜀国攻下几座城池,亦或惩处几个奸臣。可惜,办不到了。
司马懿一直不肯出兵,就拖着和自己耗时日,想来他也知道我军粮草不济。而朝堂上也已是奸臣理国,粮草迟迟运不来,不得不抓紧时间和司马懿来场决战。
在一次次的试探之下,终于让司马懿露出了破绽。故意让司马懿发现蜀军粮草所在之地,诱那司马懿劫粮中伏。
天上的云越发乌黑,丞相本便苍白的脸上又添了几笔铁青色。崖下的粮草都浇上了油,崖上的蜀军也准备好了火箭与火球,几员大将亦是领着任务、自信满满的走出营帐。只要那司马懿前来夺粮,就让他葬在这上方谷中。这样,纵是自己死了,凭姜维也能北上灭魏,完成先主临终前的一片心意了。
已快进日暮,可司马懿去迟迟未到。丞相眺望远方,不见魏军身影,亦不见似火的晚霞,只有越发乌黑、越发厚的云。四周将领瞧着丞相更加难看的脸色,亦是着急。
丞相环视四周,突然想起几十年前与主公、云长和翼德第一次共同对敌。当时,周围的人也是这样,不知是何计策。主公更是冒着汗,急的在城头不停走动,看见自己正用羽扇轻送着小风,便急切的走过来,拱手道:“军师军师,该如何是好?”却只听得自己一声:“主公莫急,亮自有妙计。”
丞相也想像当年那般似局外人一样淡定,也想像当年那样说上那句主公听惯的话语。可又说给谁听呢?站在身边的早不是玄德了。再者,自夷陵之战后,蜀国就再也输不起了,又怎能同当年一样看待?
丞相远远的看见一点光亮,那时光照在刀剑上反射过来的。丞相笑了笑,手中羽扇送来几缕轻风已驱走几日的烦恼。四周余下的将士已各自回营参战,身后无人,独有天上乌黑厚密的云彩陪他倾听这心腹大患的死亡序曲。
几刻后,谷口的大火先着了,紧紧的便是冲天的炙热,在天边已似乌墨的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光亮。丞相四周望望,净看到蜀军得意的笑脸,大拍着手,打着趣儿的愉快样子;四下听听,全是魏军的哭喊声。丞相往日势要将魏军一网打尽的决心,竟像遇到初日的迷雾一样蒸融了。脑海里竟涌出放他们一马的念头,丞相觉得矛盾。
倏地,魏军的哭号与蜀军的笑声,都连着巨大的响声传入丞相的耳中;魏军的哭脸同蜀军的笑脸也都被一道不明的亮光照的清晰。丞相自觉惊奇,四下找去,那响声与亮光却早不知踪影。
丞相的目光随又一次的光亮向上看,却感觉到额头上一片清凉,雪白的衣衫更是湿了一大片。丞相所寄托着蜀国希望的大火渐渐变小,渐渐地只剩下一地焦黑。
雨,渐渐大了。丞相,远远望见司马懿同魏军撤退的身影。丞相叹了口气,摆摆手遣退了欲追的将领,他不想逆天而行,亦不想将本无罪的普通士兵赶尽杀绝。
丞相突然有了一丝放松,接着却是浓浓的伤感,又停不住的叹息。
丞相口中喃喃:“主公,臣恐怕真的要负了您隆中的诚意,恐怕,真的要负了,在白帝城对您的诺言了••••••”
说着,丞相的眼框中突然冒出几点水来,不知是泪是雨,同样不知道的,是天上那颗最耀眼的明星,何时陨落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