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一点针对中年男性的内容。
俗话说,四十不惑。生于80年代的人,大部分也走入或者即将走入四十这个人生的窗口期了。遥想这一代人当年接受的教育,有鼓吹家国情怀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激励志向后来却成为懒人借口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更有古代名人顾炎武的名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时至今日,人生过半的中年人,是否还需要保持对家国的责任心,对真相的好奇心?
前几天跟一朋友闲聊,对于探索真相这个问题,朋友对于我的态度颇不赞同,甚至略有批评之意。当然本人也绝不苟同,基于“成年人的思维几乎不可能改变的”客观事实,我们在口头上的争论似乎谁也没有说服谁。也许是临场的措词不见得能找到最合适的理由,所以本人决定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把自己的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写出来。
对于真相,朋友的观点是,在这个时代,没必要探索什么真相,追求什么事实,没必要关心国家大事,少管闲事,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至于原因呢?因为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的观点是,越是压迫的时代,我们越是应该保持对真相的关注。就算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要让自己和至亲的人浑浑噩噩,人活着,至少要活的明白。
真相是什么?理想情况下,对于一个正常的社会来说,真相就如同空气、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而对于一个极权或者威权社会来说,真相往往跟权力挂钩,是少数人的特权,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很奢侈甚至很危险的东西,你得到了真相,甚至你尝试获取真相的尝试,都很可能惹禍上身。为什么我们会讨论要不要去得到真相?正是因为对于我们来说,真相其实是一种稀有且可怕的东西。
西方有言,真相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但比它更可怕的,是对它的沉默。
我们之间的讨论还可以引申出另一个话题,即所谓我们要不要多管闲事?确实在中国,多管闲事的成本可能是很高昂的,如今无人敢扶马路上摔倒的老人已说明了很多,本人也做不到为了申张正义或同情他人而牺牲自己,客观来说,大环境让我们冷血,这无可厚非。但这里还是想引用一下德国诗人的名句:
他们杀党员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党员
当他们杀工会分子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人
当他们杀犹太人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随后他们向天主教徒而来我没说话,因为我是新教徒
当他们杀我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因为已经没有人了。
正常的社会崇拜英雄,畸形的时代缺少英雄,做英雄的代价是巨大的,这是时代和民族的悲剧。
本人不接受朋友的观点,并坚持认为,我们需要保持对真相的好奇心,在保证自己和家人安全的前提下,探索真相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获知和探索真相,也应该是做人的一项基本权利。关注社会的不公,同情弱者,是基本的人性使然。放弃对他人的同情,放弃对真相的好奇,说白了就是对威权的屈服。所谓不了解真相就可以过的更好,更开心,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驼鸟心态罢了。驼鸟把头埋到沙漠里,看不到沙尘暴,难道沙尘暴就不发生了么?一个放弃了解真相,甚至主动把自己与真相隔离起来的人,与坐井观天的青蛙又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一个丧失了希望的人,像不像行尸走肉?相信所有人都不希望某一天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现实中确实有太多人不知道自己的苦难是怎么来的。四十不惑,何以不惑?鄙人认为对于生活的更清醒认知,对于历史及事实的基本了解,对于社会运行规律的基本了解,能透过现象看清本质,对个人人生目标和价值观有更清晰的塑造,这些条件是一个中年男性不惑的基础。并不是你到了这个年龄,你就不惑了。到了这个年龄,还依然坚持用小学生式的思维来思考问题,用斯德哥尔摩式的逃避来麻醉自己,主动放弃对于事实和真相的探索,无疑于自断其臂,自废武功,主动放弃了可以武装自己和让自己走向成熟的思想武器。说得再难听点,太多人活着就是一个巨婴,身体成熟了,衰老了,思想还没来的及发育。有效的沟通需要基于共同的事实。远不知齐奥塞斯库为何人,近不知铁链为何物,还给自己的真相盲区找出一大堆理由和说辞,陶醉在给自己编织的认知禁区里还沾沾自喜,殊不知这样的你已经缺失了与朋友沟通的基础。
更悲剧的可能性在于,你缺乏了解的事实和知识,会阻碍你了解社会运行的规律,甚至可能阻碍你在生活或工作中的判断,导致一个成年人做出错误的决策。远看70多年前离开或留下的人的不同命运,近看这几年生活被毁甚至失去生命的人,如果对真相多一些了解,会不会结局会好一点?
我能理解朋友的想法,他的想法代表了相当大一部人,这是一种绝望的心态,或者是一种赌气式的消极反抗。在一个你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什么,甚至需要道路以目的环境,要求一个普通人坚持真理其实显得苛刻。但是作为一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情怀的中年男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一个孩子心中的伟岸的父亲,我还是认为我们不能放下对真相的渴望,至少保持对真相的好奇。对于勇于探索真相的朋友,更没必要冷嘲热讽。
还有人这么问过我,你认为你了解的就是真相,但你怎么证明你知道的一定就是真相而不是另一个谎言呢?在此我觉得有一个很简单的判断原则,它越是藏着掖着,越是不想你看到,越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就越是接近真相本身。
谁又敢说,我们了解了真相之后,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呢?至少我们可以改变希望吧。一个畸形的社会,多一个清醒的脑袋,就多一分希望。而且,一个凶险的社会,当危机来临时,掌握更多真相的人,是不是能更好保护自己和家人?
在此呼吁非特权阶层的中年男人,保持对真相的好奇,这才是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