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是我唯一能给自己的,现实以外的东西。
西藏,一个被神化的地方,仿佛踏上这片土地,就能沐浴新的圣灵,一切都能变得纯粹,再加上它的政治和地域风险,更能让旅行变得有挑战性,所以,我始终视西藏为私奔的终极目标。自2014年起,在各个假期中,西藏之行都被很正式化地安排在日记本中,四年间,眼看着当初为进藏准备的太阳镜,变成了小外甥的玩具,遮阳伞被当成雨伞不知淋晒了多少次,防晒霜、红景天也已过期褪进尘埃,西藏之旅终未实现。
到真正出发的时候,反而一切都省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手机壳里塞上身份证和一百块钱,立春之日,送自己出发。
夜里,火车经过省会,又经过别人的省会。过了中卫,天才见明,无尽的沟壑、赤裸的荒山、贫瘠的土地尽收眼底,大西北,我选择了这样一个季节,来读你的荒凉。如此触目惊心的荒山间,却时见半冻半醒的河流,不禁感慨,这水,究竟如何找准了沟沟壑壑而不被这戈壁吞噬,继而溪溪成河,河河汇江,江江入海。
到了海藏咽喉西宁,上来许多藏民,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他们是跟我们一样的有着黑眼睛、黄皮肤的炎黄子孙,不过粗犷一些的我们的一奶同胞。安顿好行李,男人拿出串珠,女人和老人拿出转经筒。
在睡梦中,度过火车上的第二晚,凌晨两点,一劫已至,全身的血像被沥干,下巴以下全麻,头疼地睁不开眼,不明所以地起来就开始吐,请求旁边的一位大哥帮忙去找列车工作人员,奈何他只是一直看着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韩国人,不懂中国疾苦。列车长来了,我像抓住了救星,试探性地问:不会是高原反应吧!列车长说:是了,去拉萨干什么?一个人?拉萨有朋友等你吗?我摇头,列车长也摇头,至此,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在这车上。吸了氧之后,渐渐恢复了血色,火车也从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降下来,直奔圣城。
大牦牛就在火车站前的空地上悠闲地吃着枯草,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拉萨的可爱。自此离家3000多公里,千年圣城,我就这样来到你的脚下。
登上布宫的阶梯,我仰望这古老又神秘的宫殿,不知是在仰望建筑,还是仰望故事,或是仰望古人。这个季节,游客较少,同行的大部分是朝圣者,他们或捧着藏香,或手持酥油,每走到一尊佛像或赞普前,都虔诚地一拜,像接受洗礼的孩子,喇嘛们在仅能容身的佛龛旁诵经,阳光透过狭窄的小窗,洒在古老的经书上,这一幕,仿佛一个遥远时空的影子和回响,再来多少次,怕都很难读懂这座神秘宫殿曾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一切。
最震撼的,是香火缭绕的大昭寺,青石板上留下了信徒们虔诚的等身长头的印迹,万盏酥油灯长明,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老人,孩子,甚至青壮年,严苛的地域和气候,到底曾给你们带来过什么,让你们如此感恩生命,敬畏神灵,想到这儿不禁热泪盈眶,并没有急着涉足大昭寺殿内,而是席地置身朝拜者之间,目睹这虔诚的修行。进入布达拉宫,在释加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前,我不知是该双手合十,还是该跪拜,当然我既没有哈达,也没有酥油茶,只能默默供奉4元钱,算是留下了我的身外之物。自知4元不足,那就用我的一切,换家里老人的安康幸福。
在西藏的几天,目睹了不可征服的皑皑雪山,星罗棋布的湛蓝湖泊,古老神秘的藏传佛教,直面灵魂的生活方式,游人如织的八廓街头,五体投地的朝圣路上,唱佛诵经的修行僧人,擦肩而过的转经老者,一切都仿佛是一种修行。
要走了,最后一次来到布达拉宫广场,只是静坐。再见,拉萨,再见,布达拉。
腊月二十七,落地华北平原。自此,我的地图上的这个位置,终于有了一面小红旗。
不知道西藏之行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但以后的私奔路上,会少一份情怀,多一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