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岁末,朋友们用文字编织的网,一次又一次,钩沉起儿时年味的碎片,晾晒着,翻动着,也慢慢把我坠了儿时的河床。但我触摸到的,不是美丽五彩的贝壳,而是一块坚硬的鹅卵石 。
儿时的年,总是和家人连在一起的。那时我还在北方。每到过年前,母亲总是格外忙碌,起早贪黑的清扫卫生,蒸许多馒头,糖包,在又大又白的馒头中间,印上红红的圆点。带着我们兄妹,在水缸旁贴上有鲤鱼的年画;门框旁粘上喜庆的对联,再炖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夜深了,她依然还在给孩子们缝制新衣服。过年了,让孩子们开心快乐,每个父母都会尽其所能,倾其所有。
记得是60年代初,全国自然灾害时。我刚上小学一年级。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街上的人们都面黄肌瘦。我家兄妹三人,也只剩下了嗷嗷待哺的大眼睛,各个如枯萎的小树苗弱不经风,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只想迷迷糊糊的睡觉。那年大年三十晚上 ,我突然发热,年夜饭没吃就睡了。母亲把年夜饭刚摆上桌,弟妹两人就狼吞虎咽起来,母亲赶紧把两段焦黄小带鱼拣出来,宝贝似的放在窗台上,留给病中的我,她知道我最喜欢吃鱼。
大年初一,北方有起早串门拜年的习俗,天蒙蒙亮,大人们就都去拜年了。酣睡了一夜的我,清晨感觉轻松了不少,肚子也咕咕叫了,起床赶紧找东西吃的。听弟弟讲:妈妈给你留带鱼了!我找来找去没见鱼的踪影。妹妹跑去找母亲。母亲急急忙忙赶回来查看,发现原来是被邻居家的小猫咪叼走了,因窗台上有小猫咪拖拉的痕迹。
母亲好一通责怪自己的疏忽,害的我没吃上小带鱼。她拼命地翻找着橱柜,希望从中找出东西补偿。可缺衣少穿的年代,一家人平时饭都吃不饱,那有剩余。一无所获的母亲,突然想起墙角落里那些瓶瓶罐罐。她居然发现一小容器的底部,还有些沉淀的芝麻酱,立即用小瓢羹费力的刮下来,夹在馒头中间,双手递给我,我却赌气不接,小嘴委屈地紧闭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因为心里还想着那香喷喷的带鱼。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疼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小声说:孩子拿着,赶快吃吧,芝麻酱挺香的!我委屈着咬了一口夹着芝麻酱的馒头,眼泪就扑哧扑哧的留了下来。母亲看到后,赶紧把头扭到一旁,抹了一下眼睛。似乎她愁苦的脸上,又增加了一道皱纹。
半个世纪过去了,母亲已作古多年,生活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今的年夜饭,我曾吃过香格里拉的大餐,闻名遐迩的西湖醋鱼,澳洲鲜美的龙虾等等。但留在记忆里的,仍是母亲温柔如玉的抚摸,唇齿间芝麻酱的香味。
凭着儿时年夜饭的垫底,我走过凛冽的北国,跋涉过岁月的泥泞,执着地踏浪迎风,不惧挑战,一路唱着自己欢喜的歌。
往事似乎已经远去,留在心底儿时的记忆,却似一泓清亮的湖水,安靜地泊在記憶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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