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算是二十四节气里我唯一记得并要过的节日。
想起来的时候,是父母用独特的乡音说着这两个字的样子。
每到那天,起床上学的时候就会在床前放衣服的地方看见母亲之前准备好的编制的红蛋篓,然后去厨房拿出早早煮好冷却在碗里的鸡蛋,一人两个,一个装在蛋篓里,一个上午的时候吃掉。
去上学的时候要叫上住在附近的小伙伴,然后几个人一起攀比着挂在脖子上的蛋篓一起走在上学的小路上。
那时候蛋篓已经不再局限于红色,好几个小伙伴都是一些紫色、绿色和一些花花绿绿的颜色,这都是家里母亲用来织毛衣剩下的毛线编成的。一个蛋篓会挂在脖子上好几天,像是一件很稀罕的工艺品一般。
那时候的我总是很皮,喜欢爬家门前不远处的那颗柚子树,放学后吃饭前的那段时间就是和小伙伴们在那度过,还有旁边的一个破旧的小仓库,上面斜着从楼上放着一根木头柱子到地面。
我们总喜欢在那轮着玩那个柱子,从楼梯上去,然后四肢抱着柱子顺着滑下来。
立夏那天是一直要背着蛋网的,记得有一次我从上面滑下来的时候脖子上的毛线织的网就那样被柱子上的一个小凸点勾住了,人就那样被卡在了半空中,抱着一根圆柱子。
后来是一起的小伙伴用牙齿咬断了那根毛线,然后好看的大红蛋篓就那样破了一个洞,放在里面的鸡蛋也顺势滚了出来。
奶奶叫我回家吃饭的时候我是悄悄的把蛋篓收书包里藏着的,不敢和家里人说我这爬上滑下的行为。
因为是过节气,那天家里做的菜特别丰富,但都是清一色的蛋。
用蛋卷着肉的鸡蛋饺,荷包蛋,西红柿炒蛋,蒸蛋,蛋汤,煮的红鸡蛋。
奶奶从下午起就会摆着炉子在厨房后面的门边拿着一个圆铁瓢坐着卷蛋,然后叔家的堂妹帮忙在旁边扇着炉子,我通常会走过去用筷子搅拌一下打好在一旁的鸡蛋,然后顺口吃一个做好的蛋卷。
晚饭过后家里就会很热闹,初夏的院子很凉快。奶奶种一排的丝瓜爬满了四周,放着一张老人凉椅,还有老人家自己做的老蒲扇,傍晚的时候我们在一旁打羽毛球,时不时惊扰到一旁打蚊子的老人,被说几句又乐乐的玩起来。
后来,这都成了我记忆中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节日记忆也都是无数个断断续续拼凑起来的片段,具体是哪一年哪一天,都不记得。
只是记得我在后来好长的一段时间忘记了这个节气,忘记了要吃蛋,忘记那个美丽的蛋篓,甚至忘了这个节气叫什么。
以至于看见“立夏”这两个字时我一度没跟那个曾经用着乡音说着的那个节气联系在一起来,只是在闺蜜多次提醒我记得要吃蛋后我才想起来。
原来是这两个字,原来在想起来满是童谣乡音的岁月里,还有这样一个被我逐渐遗忘的节气。
记得我之后又找姑姑学习编蛋网并补好了那个被我扯断的一根毛线的蛋网。后来我住校读书,离开父母,也依旧记得在这一天吃一个蛋,只是没有了母亲给编的红色的蛋网。
我一度喜欢夏天,也喜欢立夏这个节日,想起来的时候,全是童年时无忧无虑摇摇摆摆的样子。
还有挂在脖子上的那个蛋篓,那时候我最喜欢的饰品。只是不知不觉,它就这样被遗落在那过去的岁月里,永远停留在那样的夏天。
今天又是立夏,我在离家两千多米的异地给母亲打电话。她那边鼓吹喧阗,通过电话可以听到她挤出人群和我说话的声音,她说她在看政府举办的母亲节文艺晚会,她说今晚很热闹节目很多,她还说今天母亲节猜到我会给她打电话……
我回了她说今天不是母亲节,只是文艺晚会提前办而已。我问她今天立夏吃蛋了吗,晚上吃了什么。她说今晚在政府吃的饭,我们都不在家还吃什么鸡蛋啊,然后再说了几句就匆忙挂上电话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的样子,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兴奋急切的想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描述给我。
只是在这样一个节气里,没有爬满丝瓜藤,放着老人椅的院子,没有奶奶,没有小小的孩子一样的我们,还能有这样热闹的气氛也是极好的。
今天立夏,你吃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