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
我们的一生,能见多少次如此圆满的月亮?今天,你看天上那一轮,我们怎舍得错过?
与月光同在的,一代代人的岁月,也是我们走过的,一场场人生。
七十年前,山沟里的于家村,四周青纱帐,只有一条窄小的土路,蜿蜒村外。
在村子中间那棵老榆树下,有一个大院子,葱叶青翠,蔬果飘香。院子里有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三间小小的厢房,都是土坯房。房后的院子边缘,有一个高高的柴火垛。
我太爷爷一家住在这里。
太爷爷和我老爷爷住正房。东厢房留给我爷爷背书用,算是书房。西厢房当仓房,放一些农具等杂物。
院子里还套着一架马车。农闲的时候,太爷爷用这辆大车帮村里人拉个脚,赚点零花。
在村里,我家是个大户。太爷爷家里兄弟六个,每家都有几垧地。
太爷爷比其他兄弟几个头脑灵活。他没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他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干活。
他把我爷爷,送去念书,念到吉林师范学校。毕业后,就被分到县里的小学当校长。
在部队最初来的时候,我老爷爷就被太爷爷送去参军。由于老爷爷年纪小,体质好,也念过书,聪明伶俐,在部队很受首长器重。
后来,太爷爷还特意到部队看过。他与老爷爷的领导谈论土改政策,表态支持工作组的一切措施。而且,他将带头在村里积极相响应并落实新政府的政策,先把自家的地分给大伙儿。谈至酣处,他还与部队的领导称起了兄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第二年,老爷爷被送到一所军校念书深造。
在太爷爷的做主下,没毕业的爷爷娶了临近村子老傅家的大闺女,就是我奶奶。奶奶以前从没见过爷爷,结婚当天,两人第一次见面。
奶奶年轻时长相端庄秀丽,性格柔和,擅长女工绣活,她绣在鞋面上的花花草草,像真的一样。
但奶奶没念过书,一个大字也不识。在她看来,念书识字的人,最是了不起。于是,对在拜堂第三天就返回学校念书的爷爷,奶奶没有一句怨言。
我爷爷喜欢吟诗,画画,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他还学会了拉手风琴。
对家里安排的婚事,他本来是不满意的。他以为,家里做主给找的媳妇儿,不过是个地道的农家闺女,粗手粗脚,除了会做饭做鞋一类,别无他长。出乎他的意料,奶奶秀外慧中、性格温和。最主要的是,奶奶对他敬仰加崇拜,言听计从。
此后,俩人的婚姻生活一直很和谐美满。
婚后,爷爷教会了我奶奶读书识字。第二年,爷爷中师毕业。太爷爷带着太奶奶和奶奶,和刚出生的父亲,举家迁往县城。
若干年后,爷爷又带着全家来到现在居住的小城,在此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我爷爷1995年因病去世,享年70岁。
不到两个月,太爷爷也去世了,享年93岁。
十年后,刚刚过完八十大寿的奶奶也去世了。
爷爷和奶奶同岁,并且同月同日出生。可惜,他们没能相互搀扶,共同活到80岁。
今天,天上这轮明月,当年,也曾照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