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天还没亮，裴欣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没开灯，轻手轻脚摸索着下了床，这才想起自己老公昨晚在局里值班没有回家。
“我这破脑子，不会也要痴呆了吧？”她自嘲地摇了摇头，也不再注意脚下，三两步就出了卧室直奔客厅的沙发，看到那里空无一人，不由地松了口气。转身到次卧门口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踮着脚进去，走到床边，见妈妈还在睡着，又踮着脚退了出去，小心地带上了房门。
回到卧室开了灯，裴欣茹去洗手间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去厨房准备早饭。电压力锅里的芝麻核桃百合粥昨晚就预约了时间，现在已在保温状态。洗好的鸡蛋、山药等也已入蒸锅，十几分钟足以搞定，另外只需再炒个青菜、切点水果就可以了。即使老公不在，今早也不会出现像上一次那样兵荒马乱的状况了。
今年清明节之后，裴欣茹的妈妈几乎每天都在5点左右醒来，一起床就让她陪着出去遛弯儿。起初那几个月还行，天亮得早，温度也算适宜。可入冬后下了场雨，气温就呈现“断崖式”下跌。一大早外面黑漆漆的，刚打开门那冷风就嗖嗖直往脖子里钻，她真想赶紧折回到放足了暖气的屋子里，可又实在拗不过固执着要出门的妈妈。好不容易等老太太遛完弯儿可以回家了，却又是刚进家门外套还没脱就急着要吃饭，只要饭上得稍微晚点就会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上周二晚上老公去单位值班，裴欣茹感觉身体不适，伺候老妈睡了后自己也撑不住去睡了，第二天早上又起迟了一会儿，结果早饭还没弄完妈妈就起床了，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陪她出门。结果娘俩回家后因为迟迟等不到早餐，妈妈就闹了起来，边哭边控诉裴欣茹不给她饭吃，并扬言要去学校找校长告她虐待老人。
一想到那天早上令人崩溃抓狂的状况，裴欣茹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同时还不忘时刻关注着妈妈房里的动静。
裴欣茹今年48岁，是家里的独生女，爸妈都是中学老师。在他们的影响下，她高中毕业后考入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毕业后为了方便照顾父母又回到市里，进入市实验高中当了一名英语老师。
四年前的春节，裴欣茹的爸爸突发心梗去世。因为妈妈与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担心她会因老伴的猝然离去而过于悲伤和孤独，裴欣茹和老公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再三劝说才让妈妈答应了搬去跟他们一起住。
半年以后，新学期开始没几天，妈妈就跟裴欣茹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想回自己的房子那边去住。
那时裴欣茹刚接手两个高三毕业班，并担任了一个班的班主任，刚开学各方面的事情比较多，加上她又是组里的年级备课组长，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经常顾不得回家吃晚饭，去学校餐厅随便吃点完事。晚自习结束后还要去检查学生晚睡，最后等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家门时往往已快十一点，她几乎连跟妈妈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而一直等着她回来的妈妈这时候就会催着她赶紧去休息，第二天还得早起看早自习。
裴欣茹想了想，女儿已去了大学，当警察的丈夫也经常不着家，自己又带毕业班升学压力大，好多时候不但照顾不了妈妈，反而还要妈妈为自己操心。妈妈性格坚毅，能抗得住事，爸爸的离世虽然对她打击极大，但在她的脸上却很难看到脆弱和哀伤。
裴欣茹答应了妈妈的要求，她心下暗自盘算，等自己忙过这一阵子，等一切都走上正轨，她就可以再把妈妈接回来，即使妈妈坚持自己住，她也可以多抽出时间去陪妈妈。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忙就忙了三年，直至妈妈患病被半途叫停。
就在裴妈妈搬走后不久，一则“中小学教师也能评正高了”的消息在教育系统广泛流传，一时间成为学校里最热门的话题，听说有好几位老师都打算去试试水。
裴欣茹起先对此并无想法，只是之后时不时有关系不错的同事和领导说她的条件基本符合，努力一把未免就不成。一来二去的，裴欣茹也动了心思。
她仔细研究了正高级职称的评聘条件，她已在高级教师岗位从事教学工作5年且累计担任班主任10年以上，3年前刚在核心期刊上发了一篇论文。她是Q市教学能手、学科带头人，曾获省优质课比赛获二等奖，无论是教学经验还是教学业绩，无论学生评议还是教师及校委会评议基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决定下一年就参加正高级职称评聘，争取两年内评聘成功。
为了增加成功的胜算，裴欣茹给自己定了三个小目标，一是要尽快拿下省优质课比赛一等奖，二是让自己辅导的准备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大赛的兴趣小组的学生取得理想的成绩，三是接下了学校安排的申报省级研究课题的任务，争取两年后结题。
裴欣茹比以前更忙了，接妈妈来自己家的事也搁置下来。本打算至少每周回家一次，但遇到特别忙的时候两三个周都挤不出时间，只能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很多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也就忽略了妈妈身上隐隐展现出的一些异常。
春节前夕，女儿一放假就住在了姥娘家，没过几天就悄悄跟裴欣茹说姥娘做的东西不如以前好吃了，炒出来的菜不是忘记加盐就是咸得厉害。为她做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做了三次有两次都因为忘记时间烧过了头而糊得没法吃。
裴欣茹以为是母亲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就没往心里去，自己也经常忘事，前不久还烧坏了一个炒锅呢。
尽管如此，春节期间在家里她还是特意多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母亲有几次都是刚接完电话就忘记都说了些什么，而且如女儿所说，母亲似乎忘记了她最擅长的烹饪步骤，不止一次饭后忘记关煤气。
她回家跟老公说了这些情况，老公让她最好带妈妈去医院检查一下，可是妈妈不想麻烦他们。坚持说自己没什么事，只不过是睡眠不好罢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裴欣茹一时说服不了母亲，加上高三又提前开学，只得将这事暂且放下，准备看以后的情形再做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