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一个一起上学的小伙伴，我们一起报名去了学校。他去村里学校学了没几天，因为课上回答不出问题，一女老师不耐烦地对他说，“明明我讲了好几遍，别人都回答正确，你怎么还是记不住，你是不是彪（傻）啊！”这男生竟然跑出教室，再也不来上学了。

后来这女老师登门向他父母道歉，拉着男生的手让他去上学，这倔强的小孩儿使劲挣脱老师的手跑了，然后他后来再也没来学校，只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这男生后来长成高大壮实的后生，到了二十岁那年，引得许多媒婆上门提亲，姑娘看了人，与他说了几句话以后，有的当场就说不行。有的姑娘当时看好了，后来去见了姑娘父母，就暴露了不识字的这个大缺点。

记得我妈说过，不识字的人看着憨厚老实，会召来人来欺负，后生是挺好，能干活能吃苦，就是不识字这是大毛病。现在想想我妈是不是也想过让这高大魁梧的同学做她的女婿，因我当时只比这男生会识字，也是世人眼里的一个傻瓜蛋！

但是后来真就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气！”我那个不识字的男同学在22岁那年交了桃花运，媒婆上门提亲，给他说了一个俊俏的高中生媳妇儿，很快就结了婚！

女方家里条件好，她爹在村里有工厂，不要男方的任何彩礼，还带了好多当时村里不多见的电器嫁妆。

听说这看起来笑口常开的媳妇儿，和我的同学相处不错。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并没有像外人所说的不识字受人欺负这一担忧，对守寡多年的婆婆也是孝顺。后来，同学的媳妇儿又生了个男孩，那是实行计划生育的初期，生了男孩就不可以生二胎了，所以生了男孩儿大家很高兴，尽管我们地区早就没有了重男轻女的老思想。

那时我从青岛回来，也经常见我同学与村里人无拘无束地说话，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自卑，生活美满的样子，心里真替他高兴。

常听我奶奶夸赞我同学的好媳妇儿。给老公买了一块高档手表，我同学不会看时间，媳妇儿就在被窝里手把手教会了自己笨男人看时间。

后来这媳妇儿的爹给了闺女十多万，这两口子又在村边一级路旁建起一排二层小楼，上下两层有十二间房子，还花了好几千元钱拉上座机电话。这在当时改革开放初期的九十年代初，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生活真正做到了一句那个时期所谓的小康水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租出去两间给别人做汽车大修场，其他的房子，同学和媳妇儿开了饭馆，楼上房间可以住宿。还记得那酒店名字叫“夫道大酒店”，当时是我同学跟测字大师花钱买来的名字，好像与一级路有关。这名字与本故事无关，这里不再提。

对于农村的环境来说，我觉得我同学一家太幸运太幸福了。我同学跟媳妇儿学会了写很多字，也能看报纸和书籍。后来，我同学跟村里审批宅基地，靠着我家房子山墙给自己老妈盖了四间新房，跟他们一家接触多了，才发现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表象而已。你会明白，原来每个人都会有不可言传的苦衷和故事。

二.

村里发生的一些故事，我妈会有选择性的讲给我们姊妹听的。直到现在，一些有些复杂的男女故事，我妈妈是闭口不言，有些故事是听我奶奶说起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信奉天主教，其中主的话语是不能随便参与背后说别人的隐私。我妈说，不要随意评判他人，与自己无关的话不要多说，也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理解他人。

我妈这普普通通农村妇女，从来不参与聚堆聊天，总说“千人千模样，万人万思想。”与我们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里的主角，不管故事是平淡无奇，还是曲折坎坷，你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你不是他，又怎会明白他经历过的酸甜苦辣。”

后来知道一些我同学媳妇儿的一些所谓隐私吧，但村里人都早已知道她的故事。纯朴的父老乡亲都能够理解，这个女人是众人眼里的好女人，婚姻路上又有哪个人会一帆风顺呢？

原来我同学漂亮的高中毕业媳妇儿，当年未嫁给我同学前，曾经爱上邻村一个已婚的老师，那个老师也爱她。

同千万个已婚男人爱上未婚姑娘的故事一样，他们吃了禁果，怀上了孩子，不等这个男人向老婆摊牌离婚，他们的事情就被家里的老婆发现了。她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小三”，而那时这样的人名字很难听，名曰“搞破鞋”！

那个时期不堪回首，她被那女人和她的的家人们骂，被自己家人同学骂傻瓜一个，怎么会看上有老婆的男人，他只是玩玩你而已。

那个曾经很爱她很喜欢她的男人，曾经发誓要离婚娶她的男人，在老婆家人的劝说下，终于妥协，老婆不再去骂去闹腾她的家人，这事才不了了之。她万念俱灰，父母找熟人去乡卫生院把孩子做了，她大病一场。

她再也不相信爱情，父母托媒人给找了不识字的一个男人，她也默认了。她对媒人说，一定不隐瞒我的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他能够接受我就马上嫁过去。

等真正与自己老公结婚，才发现这个不爱说话有些憨厚被人说成傻瓜的男人其实并没有很糟糕，身体魁梧帅得像某一个电影男明星，也不只是因为不识字被人说成傻瓜才宽容她的过去，而是真的喜欢这个有文化的漂亮老婆。

婚姻安定下来，她才慢慢从过去的诅咒中解脱出来，她明白了，自己和老实巴交的老公都不是傻瓜，都让世人和自己的偏执陷入阴霾中不能自拔，等迷雾散去，才发现自己其实是经历了一次磨难。

三.

这故事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妈妈说我从小就是不爱说话，身体也体弱多病，感冒咳嗽是经常有的事情，隔三岔五就打针吃药，小伙伴们在周围玩游戏，我只能在旁默默看着。妈妈喊我，别的孩子都是答应着，我妈说我可能是答应了，声音小的听不到，妈妈问，“你怎么不答应我呢？”很可能我已经走向妈妈的方向，我还会说一句富有哲理性的话“妈妈，我这不是来了吗！”

那时学校还有放秋假，小伙伴们在假期可以去村里干点活，村里还给记一点工分，而我去地里捡个麦穗，干一点拔野草的活，就满手满胳膊起了好多过敏红疙瘩，然后我妈就再也不敢让我去地里干活了。

那时的我像是纸糊的人似的，不小心让玉米杆割手指了，伤口愈合后会出现白色的泡泡，过几天会有黄白色的脓流出来。现在想想，小时候身体素质那么差，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大骨架子微胖成熟女人呢？

上了初中，身体素质好了一些，老师让我们跑一百米，最后一个一般都是我，太丢人了！我越是跑不动，越是往后看，看看有没有像我一样跑在后面的男生或者女生，一个也好啊，这样我能有个伴儿显得不那么尴尬。

但是一个也没有，唯独我一个。五百米我连想也不敢想，每次开运动会，我都是好佩服班里那几个运动员。

那时的体育器械很简陋，体育课跳山羊需要两人搭配做活动。我们班人数是单数，所以就多出一个来，同学们很快找到伴，只剩我独自在望着他们发愣。那个体育老师很讨厌，让我站直了看着他们做活动。如果是那些会说话的女同学，体育老师会说坐一边看看吧。

我感觉所有的男同学都在看着我，所有的女同学在笑我。

后来我发现，体育老师们似乎都是四肢发达大脑简单的货，但是这些大脑简单的货，却反过来以为体育不好的同学都是弱智，虽然在我看来他就是个不称职的老师。

他太清楚教过的每个同学的体育成绩。他的一句口头禅是“世界上还有比你还笨的吗？”因为这货不管你是男生女生，只要不入他的眼，都要被骂的。

这个一米九的体育老师，站在操场还不算巨大，要是站在讲台，那是什么形象呢？有一次下雨，他竟然不允许数学老师代他上课，终于让这货过瘾了一次站讲台。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哇哇讲，也不管我们是否真正在听，讲那些在我们看来没用的体育理论，我们这些初中的小不点儿要昂望这巨人滔滔不绝。

后来初四又来了一个体育老师更离谱，这老师个子倒是不高，他的宗旨是去野外活动，不多做无用的体育活动。然后有一次带着我们班同学跑出好几里地，说是带我们看春天。他自己则被一个漂亮女子吸引，也不顾及我们这些开始懂事的少男少女，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个姑娘，脚踩到地沟里，险些摔倒。

所以，之后我很多年不喜欢听体育这两个字，听到谁是体育老师就会想起四肢发达的巨人形象。

所以整个初中时代，我似乎成了隐形人，似乎没有性别，只是一个自卑到尘埃里的学生而已。一个被女同学可怜的弱弱小女生，更不会招男生喜欢，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学？要么学习好的学霸级女生，要么就是长得好看的，或者会说话的女生也招人喜欢，要是那种能跟男生玩再一起的假小子也是很受欢迎。

自卑对一个人是致命的，自卑到骨子里的一个人看来，身体不好是最大的烦恼，很小的年龄就体会到心情压抑的滋味。没有关系好一点的同学，也并不愿与别人说自己的一些心里话，也不想去找到朋友。更多的时候是觉得没必要说，好像说了都尽是废话般，一直到现在，总觉得每天在说废话。

老师也更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小女生，身体不好成绩不好家境不好，那个时代的老师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

班里同学受老师欢迎很多是父母也是当老师的学生，家境好的学生在班里一眼就可以认出。一般穿着打扮上比较好一点，衣服多一点。那时还不像现在的学校定制校服，从着装就可以推断家境状况。

我现在想想也觉得那时的我也是傻傻的，年龄十多岁也不会跟我妈要衣服，总是那么一件两件换洗衣服。内心却也向往漂亮一点的衣服，却不开口要，总觉得家里没钱，要了也是白要。而且那时有了几个零花钱也只是想买本书看，一本书对于我来说，那可是珍惜物品，那时看得比穿衣吃饭还要重要很多。

在初中时段我只有一个好朋友洁莹，但是她却是我数学老师的女儿，之所以我俩会玩到一起，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她成绩不好的原因吧。当时我没意识到她爸爸是老师却成绩不好，和我是同样的学渣。

有一次，我和洁莹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后，去了临近的集市看看，洁莹说买几个苹果吃吧。路过集市一个角落，有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突然对着我们的方向说，“这小同学要注意，年龄活不过20岁！”我们看了看他，不知道他对谁说话，然后他的脸对着我说，“少去水边，过了20岁也许就好转。”

我和同学相对看了一眼，我们还都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时间竟然吓得没敢说话，感觉这个莫名其妙的怪人瞬间好可怕，所以后来我一直很怕会算命的人，感觉这是一种能看穿你五脏六腑的一类人，甚至我都想他们是不是能看得见我们心里的愚蠢与邪恶。

我和洁莹逃也似的离开集市，慌慌张张回到教室，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般。我还是很害怕，洁莹安慰我，骂那个怪人，说他是胡说八道，他要是会算，怎么还蹲在那里算命赚几个小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