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推着塔马斯走去靠近后门的地方，通常靠近门的地方比较开阔，便于轮椅摆放。塔马斯摇了摇头，让轮椅靠近前门方向的窗户，这个地方是他来运动室的一个固定的位置。

“嗨，丽萨！”约翰在后门的走道向着她招手。

“你需要喝水吗？二分钟我回来，我去一趟洗手间。”丽萨问塔马斯。

“你去吧，我会告诉你的。”塔马斯忙着与其他人聊天，看来健身室是老人们的社交圈。

丽萨看见后门的走道有四扇门。与健身室相连的门总是开着，便于大家通行，尽头的关着的门是通向后面的花园和游泳池。

右边的门通向一个小的健身房，里面有几台跑步机，也有一个大柜子，老人的一些运动器材就放在这个柜子里。墙壁上有一个大电视，这个电视永远都是开的。

走廊左边的门通向洗手间，洗手间的台子上放了两盆鲜花，一看就是室内植物。丽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对自己咧咧嘴，发现笑不出来，这个厕所没有窗户，终年都是开着灯，如果是一个人进来，有点阴森。

约翰正在跑步机上跑步，就像散步一样，一个85岁的人还可以这样自己独立的生活，也是很神奇。

“丽萨，你下班后去我家，我有一样东西给你。我忘记带下来了。不要告诉塔马斯，他会嫉妒的。”约翰微笑着对丽萨点点头。

丽萨站在门口，她没有进去。另一个跑步机上一个白人老太太正在跑步，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她的年龄，她的眼睛里发着光。

“我下班时去你家，回头见。”丽萨回到健身室时，看见健身老师吉娜正在说话。她悄悄地站在塔马斯轮椅的背后。

丽萨只离开了几分钟，健身房里老人们都来了。从年龄上看塔马斯是最年轻的，却是身体最差的。有几个老太太都过100岁了，有陪护在旁边站着。

丽萨都想笑，这哪里在做运动？就像在抓痒，老人们平均年龄都超过了80岁，剧烈运动不适合了，只是一些柔和的牵拉和引申动作。

吉那首先打开了音乐，然后她站在中心区，嘴里喊着一二三四等直到八，她一边数数一边示范动作，老人们跟着行动，看着参差不齐的扭头和伸手，丽萨以为自己在幼儿园。

大家都是小朋友，很认真地跟随吉娜锻炼身体。有几个老人面无表情，大多数人嘴里跟着吉娜数数，手随着吉娜运动。

塔马斯的双手可以运动，头部可以左右转动，他还不忘与旁边的一位老太太闲聊，每一个老人面前都有一把椅子，便于站立不稳的老人跌倒。

半个小时后是休息时间。

“有谁知道梅怎么没有下来吗？我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看到她了。”吉娜一边喝水一边搜索梅。

“梅已经走了。她去了医院后就没有回来。”不知什么时候，阿兰在后面靠墙的那排椅子上坐着。

丽萨对阿兰点点头，阿兰也点了点头。

几个老人互相说着关于梅的一些事。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甚至非常平静。

他们的眼皮里都见惯了死亡，他们决定住进这个高级养老院时，他们就知道他们的人生是屈指可数了。

丽萨想起了刚进来这里看见的那二张照片，他们的笑容也是安详的。有生就有死，生可以庆祝，死也可以接受，生与死都是人生的一个正常轮回。

大家喝了水又开始运动。丽萨走过去坐在阿兰身边。“你照顾谁？在这里吗？。”丽萨来养老院工作时，就听说了运气好的话，每一天还有小费。

“在里面的小健身房跑步，这个白人老太太有点麻烦。还是以前的梅姨好。”阿兰说到梅姨有点暗自神伤。

丽萨很吃惊，原来之前与约翰在一起跑步的那个老太太萨丽，是阿兰照顾的。

“你可以换一个人吗？”丽萨问。

“现在还没有找到新的东家。我先做着。如今这个行业也有很多人来竞争了。你好好干，丽萨，不过塔马斯是最麻烦的，他已经换了很多陪护了。”阿兰拿着手机给丽萨看梅姨的照片。

梅姨看起来慈祥善良，她的样子与台子上的照片差不多，不是很老，大概80岁左右。丽萨没有想到80岁在这里都是年轻的。这里90岁的老人至少有十几个。

丽萨听到阿兰嘴里的塔马斯，心中不由的有些担忧，也许是刚开始，现在还看不出麻烦的来由。

“我会小心的，谢谢你，阿兰。”丽萨发自内心感谢阿兰的提醒。她想到塔马斯房间墙壁上的镜子就不舒服，还有房间里那难闻的气味令她作呕。

她花了三千美金才考了一个护理资格证。如果不做这份工作，一年后资格证就没有办法年审，这三千美金就白白浪费了。她还必须做下去。

丽萨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阳光灿烂无比，这个养老院的前门就是一个大院，院子里的周围都是盛开的鲜花。

丽萨每一次都是开车进来的，没有机会注意到这些美丽。下一次建议塔马斯下来走走，也顺道逛逛健身房后面的小花园。

丽萨听见了优美的钢琴声，这声音是从大厅传出来的。丽萨记起来第一天来这里时，是有一台钢琴在大厅。

琴声参合着运动室的健身音乐，有点怪怪的，但没有人觉得怪。在这里，似乎一切存在的都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