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保护那个孩子?”丙抽着烟,一手撑在树枝上。空气里弥漫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吾能怎么想,夏目那家伙,太让吾操心了。”一只三色的胖球似的招财猫懒洋洋地趴着,眼睛也不睁一下。 “呵呵。”丙轻笑一声,又吸了一口。 片刻,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老师,猫咪老师!你在哪儿啊,去七迁屋咯!” 斑晃了晃耳朵,爬了起来,对丙说:“嘛,吾要去干正事啦!拜拜!”便扭扭肥胖的身体,迈着小腿向前跑去:“夏目,我在这呐!” 丙看看斑远去的背影,顿了顿,望向头顶树叶缝中的天空,喃喃道:“你倒是变了,斑。以前,你总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孤单一个人......”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的一笑,声音伴着怀念的味道:“哦不,不是一个人,以前,我也是被人温暖过的......” 图片发自简书App 思绪回到很久以前,她也不记得有多久了。 她还是喜欢抽烟,也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太寂寞,太孤单了吧。 与那个人相见,是秋天。她坐在红叶遍满的树干上,抽着烟,看着晚霞。一个人。 “喂,吸烟对身体不好诶。”树下一个天真,干净的小男孩望着她,两眸清澈的像湖。 丙放下烟斗,木纳地转头望了望他,平淡的话语透出一丝惊讶:“你,能看见我?” 男孩顿了顿,咬着嘴唇,冲她喊:“我又没瞎!” 丙怔了怔,嘴角一勾,不再看他,继续抽烟,任秋风吹散那一团团烟圈。 “喂!你怎么还抽烟啊,还爬到树上去,明明只是个女人。”男孩诧异地看着她。 许久,她才转头看他,收起烟斗,从树上跳下来。 “哎?危险!”男孩一惊,跑过去伸手接她。 “小鬼,滚开啊!”丙变了脸色,却来不及闪身...... “唔——”男孩撑着地站了起来,后拍拍身上的泥渍,转向她,伸出了小手,“你没事吧?” 她盯了他一会,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嘿,你叫什么名字啊?”男孩大声问。 “哼。”她冷笑一声,自顾自走着。 她只是一个妖怪,没有感情,何况是对人类。 次日。 “哈,我就知道你在这!”男孩满是得意之情。 “......”她不语,怔怔地看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住哪,我可以经常找你玩吗?”男孩睁大眼睛问他。 丙不理会他,走开了。 “喂喂,我叫北泽,你叫什么?”男孩不死心,跑上去跟着她。 “丙。”她淡淡地说,有些不耐烦。 “哦。丙,我们一起玩啊,你家住哪啊?”北泽没有察觉到她的语气,笑着问她。 “没有。”丙停下脚步。 “哈哈,丙别开玩笑啦,每个人都有家啊。”北泽灿烂地笑着。 “哦,是吗?吾喜欢流浪,一个地方待几天就会走了,绝不会多待。”丙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看不到任何感情。 “啊?是吗?丙你过几天就会走了吗?”北泽看起来很失落。 “不知道。”丙说了一句似有似无的话。 “丙能不能留下来多陪我?”小北泽几近恳求地看着她。 她转眼看了看他。 “再说。” 但她还是留下来了,没有原因,也许是一个人太久了吧,也或许想了解人类吧。每一天,她都会来到这棵树下,而往往他早就等在那向她招手了。 日复一日,她开始直接去他家中,往往还带着森林里的食物,而大多都是她从其他小妖那里抢来的。 每次见到她,北泽总是很高兴,却总是聊一些丙看似无聊的话题。 “丙有家人吗?”他曾问过她。 “没有。” 北泽看起来有些心怜,后笑道,“那,以后我就是丙的家人啦!” 丙只是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丙为什么从来不笑呢?”小北泽很认真地问她。 “因为,我不喜欢。”丙答。小北泽经常和她唠叨,现在,她已经把“吾”改成“我”了,并且很少抽烟。到后来,她都把烟斗扔到了树下。 那曾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她有了比烟斗更重要的东西。 北泽在长大,但她的容颜却不会因日月交替而改变。可她从没见过北泽对她的怀疑。 她陪了他好久,北泽上了高中,吃住都在学校,很少回家。她便坐在树下,看着被泥土掩埋的烟斗,一丝愁虑涌上心头。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北泽回来了,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对她说,“丙,到我学校去吧,可以么?” 丙点点头,她不想拒绝他。 北泽的学校是重点高中,丙跟着她,他一路上都在和她说笑,惹得周围同学诧异地看着他。 北泽,你在和谁说话啊?”一个同学忍不住问他。 “嗨,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丙。”北泽和他们说。 “可......没人啊……”同学一脸惊疑地看着他旁边。他们只能看到空气。 “不会啊,她是我朋......”北泽还想解释,丙已经转身离开了。 “诶,丙!”北泽追了上去。 “北泽。”丙一直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她幽幽地说,“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人类吧。” “怎么会,丙是人,是我的朋友啊。”北泽冲她笑着。 丙别过头,不想看到他阳光的笑脸,她怕会灼伤自己。 “北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人类,我是妖怪,会害人的妖怪,你们人类惧怕,厌恶的妖怪。”丙开口。 北泽的笑容淡了下去,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可是,丙。”他突然开口,“即使你是妖,那又怎样?你没害过任何人,我也不讨厌你,不害怕你,你一直,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呵,你是这么觉得,但是我可不把你当朋友,对我来说,你是该死的人类,是我的食物,我只是等着适合的时间吃了你而已。”丙说。但她不想这么说的...... 妖怪,本不需要感情,她想。 丙的话让北泽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丙早就走了。 到此为止吧,丙想。 她离开了这里,没留下半分留恋。 丙又开始了无尽的旅行,但她始终没取回她的烟斗。后来,她遇到了斑。和她一样,孤独,寂寞,妖中佼佼者。 图片发自简书App 她不知道自己又是如何回到那里的。 她坐在斑的背上,凝望着远处大树下一个年轻人。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树,抬头久久看着空空的树干,像是在注视着某个人。 “怎么,老朋友?”斑问她。 她喃喃道,“对,老朋友。” 丙和斑说,她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让他先走。 斑说:“也好,难得是个人类。” 那人的房子还在那,她进去了,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 他看到她怔了一下,倏尔笑道:“好久不见啊,丙。” “嗯,好久不见。”她也说。 他放下小孩,自己进了书房,她也走了进去。 “丙,这些年,你都去了哪?”他用平常人叙旧的口吻问她。 “去了很多地方,还交了个朋友。”丙说。 “是吗?”北泽笑笑,“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额,嗯。”丙答。 “真好,你倒也没忘记我。”我长大了,甚至有了自己的家庭,但这些,丙你也给了我很多。” “嗯。”她的语气依旧平淡。 “丙,你知道吗,当年你说的那些,我现在还记得。可,我觉得那不是真的。丙,我们一直是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他说到这,眼角已sheng渗出几滴泪。 丙不语。 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她心说,但她没有开口。 “北泽。”她叫他名字,“现在不同了,你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我便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为什么?”他问。 “世界变迁,日新月异,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人类,不可能和妖生活的。” “可......”北泽想说什么,门突然开了,一个女人抱着小男孩走进来。 “北泽,出来吃饭了。”女人笑得很甜。 “恩。”他笑笑。 “爸爸,我刚刚看到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哦!”小男孩说道。 “对,是谁啊,小宇说是一个短头发,穿着和服的年轻女人。”女人问他,语调有些疑惑。 “哈哈,听他瞎说。”北泽笑了笑,转身看了看丙,牵着妻子的手走了出去。 小男孩扒着母亲的肩膀,看向丙,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似钥匙,打开了记忆的箱阀....... 再一次见到斑,是被一个叫夏目的男生召唤出来的。 其实,她本来就在这里了,只是前几天,她只是想回来看看。 她在遇到他们之前,已经去了北泽家一次。 但房子已经很老了,被锁着,锁也是锈迹斑斑。听当地的小妖说,这里住的人早死了,在她第二次离开这的第二年,病逝了。他在临终前还特别要求,要葬在这里。 她便去看他。他就埋在那棵树下。树下还有一个木盒子,她打开一看,是她的烟斗,还有一封信。 丙: 很遗憾,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所以并没有时间去好好了解你。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瞒你。我初中的时候,就怀疑过你不是人类。那段时间,我很害怕,虽然你不知道,但我为我曾想离开你的念头而悔恨。我自责,我懊恼。 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你是妖,那又怎样?我何时变得那样惧怕自己的朋友了?我听说过,人和妖的孽缘,但我也知道人和妖跨界的感情。我不在乎你是妖,希望你也别介意我是人。对我来说,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但请原谅我改变了你的说话习惯和你喜烟的嗜好,虽然我知道这对你的身体造不成任何伤害。我不想因为我失去你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将它归还于你。 我并没有多大信心指望你回来,但我知道,你会来第二次,就一定会再回来。 最后,我祝愿你会拥有更多的朋友。 再见了,我的朋友,丙。 北泽 丙一字一句地看完,眼神里有多种复杂的情感交错在一起,但,她不会流泪。 “你怎么又吸烟了?”斑有些不解。 “我是该找回当年的感觉了。”丙吐着烟圈,道。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回到现在,丙不再是孤独一人了。三条,斑,中级.......以及夏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夏目身上有他的影子,但她明白,夏目是继他之后,丙唯一不讨厌的男人了。 虽然她不寂寞,但丙还是喜欢一个人抽着烟慢慢回味,她留恋那种感觉。 “啊,丙也在啊,一起去吧!”一个男生钻过草丛,看着她。 “不了。”她说。 “一起去吧,他们都去,可别指望我带回来给你啊,不去就没了哦。”男生爽朗一笑,更是勾起了她美丽的回忆。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了。不仅是因为斑它们在这里,夏目在这里,她那久久的琼浆似的记忆也在这里。 她跳下树,将烟斗放在树下,转眼久久注视着树,并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这树干。 “喂喂,我叫北泽,你叫什么?” ...... 图片发自简书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