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菊(四)逃

来人正是九爷,他从地上捡起雕花木梳,扯下镜子上的红布,仔细擦去灰尘,打开窗下的木柜,把镜子和梳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柜子里,回头看了她俩一眼,拿出两件干净的衣服扔给她们,锁好柜子,扬长而去。

银花呆呆站着,没有动,这个严肃的无情汉子,整理这些东西时,脸上抹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温柔似水。

狗蛋回来了,与九爷在东屋喝的一踏糊涂。俩人都十分感慨,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了,人前背后绝对不一样,可谓口是心非。常言说:人心难测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真的不可无啊!

九爷越想越生气,自己对银花一家人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了,还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弄个人财两空的结果。更可恨的是丑菊也背叛他的意志,成了银花的帮凶,这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俩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合伙耍我,必须给她们点颜色看看,让她们知道老韩家的男人可不是怂包。

九爷把银花叫过来,严肃的警告她,如若再有下次,一定先打断她的腿。“你给我记住,你不是你们家的大小姐,是我老九买来的给老韩家生娃的工具。卖你的是你老子娘,害你的是你自己的兄长,不是我!你们一家人不讲信用,给我下套,胆子够肥,好好待着,再起二心,把你卖进窑子里去,看你怎样?”狗蛋说:“你安心过日子吧!你老子娘走了,我送他们走的,这人啊活在世上,得讲个信字,不能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否则让别人戳烂脊梁骨。”银花绝望的痛哭不停,九爷烦了,一把把她拽到院子里,扬言拿鞭子抽她。

丑菊跑出来,低声为她讨饶。九爷气的暴跳如雷。老太太出来解围:“打人可不是本事啊,收人还得先收心。”九爷才悻悻的作罢。老太太把银花带进屋里,耐心的开导着:“你老子爷包了药,拿了钱,性命保住了,也饿不死了,你放心。等日子过得好了,他们可以来看你,你也可以回去看看,现在你回去了,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真被卖到窑子里去,那可就再无出头之日了,再活不出个人样来了。”过了一会,沉吟半晌又说:“改天,我让人托个信给他们,明个春天,青黄不接时,他们可以过来住几天。”银花欣喜的看着老太太,满脸泪痕。

当天晚上,月光如水,吃过晚饭不久,丑菊就被九爷带走了,孩子扔给了银花。

不一会功夫,银花听到东厢房传来丑菊压抑的哭声,还有九爷愤怒的吼声。孩子没命的哭起来,声音尖亮,包含着无限的委屈。银花心乱如麻,束手无策。孩子的哭声仿佛在控诉这个吃人的社会,试图把母亲的屈辱和心酸倾泻而出,声嘶力竭。

银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十爷悄悄的走进来,坐在她旁边,从怀里掏出来两块烤红薯,一块递给银花,把另一块拿在手上,仔细剥了皮,一点点抿进孩子嘴里,孩子贪婪的抿着,忘了母亲,在十爷的安抚下,安然睡去。

十爷把自己的外衣盖在孩子身上,默默地看着银花。说:“别跑了,周围都是荒野,沼泽,各种野兽,你跑不掉的,迷了路,不是自己饿死了,就是被强盗抓住,都没有好下场。”银花不安的问:“有强盗吗?”十爷说:“都是苦出身,被生活逼得。别担心,他们不祸害老百姓,不过抢个压寨夫人还是有的,这个地方娶个媳妇太难了。”银花哀求到:“你不要强迫我,我还是个孩子呢!”十爷笑了:“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讲道理。九哥就是心里苦,脾气暴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看到银花不做声,继续说“九哥说你自卖自身,他认死理,绝不会接受人财两空的结局,你若要跑,抓回来定不会善罢甘休。”银花定定的望着他,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落下来。

十爷无语,默默掏出手帕递给她,:“别哭了,我不会亏待你的,虽然给不了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可以保你一辈子生活无忧,并且对你一心一意,永不变心。”

银花不哭了,陷入沉默中。十爷说:“如果你有可心的意中人,铁了心要离开,我立刻送你走,等九哥回来,你就没机会了。你好好想想,我准备准备就来。”

银花看着十爷坚定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涟漪,游移不定。十爷带着盘缠回来时,银花改变了主意,这是个温柔善良,理性明白的男人,一下俘获了她的心,值得信赖。银花决定不走了,说:“我不跑了,跑得了路,跑不过命,给我点时间,我还小。”十爷清秀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愉快的说:“我会等你的,等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十爷把七姑的衣服拿给银花,又搬了床铺盖枕头来,仔细为银花铺好,:“先休息吧!你累了。”

丑菊回来时,已是下半夜了,银花和孩子都睡了,十爷倚在墙上打盹。她偷偷擦干眼泪,整理好衣衫,抱过孩子,睁眼盯着房顶,默默无语。十爷快速起身,倒了一碗热水放在丑菊面前,默默地离开了。

黑夜吞噬了周围的景物,月亮躲在了厚厚的乌云后面,万籁俱寂,连狗吠声都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在沉睡中,丑菊把孩子包好,拉开房门,悄悄的溜出来。

刚转过墙角,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吓的叫出声来,黑影迅速堵住她的嘴,把她拉在身后。东厢房传来九爷厉声喝问:“谁?”丑菊吓得一下子蹲在地上,院子里的狗狂吠起来。丑橘心里非常绝望,这下完了。

“嘘”十爷轻轻的提示她,他们屏住呼吸,静观其变。九爷穿衣走进院子,正要查看西屋的情况,十爷朗声叫到:“九哥。”九爷回过神来问:“西屋锁了。”十爷干脆的说:“锁了,放心!”九爷宠溺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得尽快给你办喜事,免得夜长梦多。竹篮打水一场空。”十爷说:“人小呢!”“小,先用着,大了自然好生养,别存了妇人之心。”十爷说:“知道了,你累了,休息吧!”九爷打着哈欠走了,边走边说:“但凡你自己用点心,还用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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