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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可是我的闺蜜,我们的友情起建于中学时代。后来我们更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
可可,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我去过她家,也蹭过饭香,她家经济条件不是很好,阿姨说可可自小便帮家里做手工活来帮补家用。虽然都是独生子女,我能看得出,她很多方面都比我独立、能干。
每个学期的优等生评选,她总是先拔头筹,拿到奖学金,她也总是第一时间带回家里。每个周末,可可都去当家教赚点外快,这样每个月的伙食费和零用钱就有足够预算了。从来不像我们大多数人,还伸大手板向家里要资助。
可可是学生会干部,也常担任大型活动的主持,她明眸皓齿,适中身材,一张娃娃脸,黑亮的头发,在后脑勺梳着丸子头,特征明显,所以知名度也高,尤其是她的英语水平让我望尘莫及。记得有一次系里来了两名瑞士外教和十位交流生,学校点名要可可充当了学生代表发言人,全程配合外语系老师开展交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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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不成文的说法: 谁没在大学时代谈场恋爱,大学便算是白上了。记忆中,可可是我们中学时代里,情感中枢最迟钝的一名女生。当时爱慕她的男生也有两、三个,自己班的和邻班的都有,但她根本视而不见。班上的女生都在传阅琼瑶和岑凯伦的爱情小说,可可也会略翻一下,但从不会和我们一样坠入角色、不能自拔。可可更关心的是时事、国际要闻之类的,她的同桌还因此给可可起了个高冷的外号"冷血动物"。可可才不是呢,她是一名柔情女汉子,集体的事情,同学的困难,她总是义不容辞地给予帮助。
至于爱情,我有点替她惋惜,她应该有更好的,也值得拥有更好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可可在大二的时候还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周周与可可在同一个班上,是粤西人士。带着委培合同来上大学的,毕业后就要按合同回到老家服务。他皮肤黝黑,有点润土的形象,看得出也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但就是对可可着迷。两个学期过去了,他只是像个安全卫士一般在视线范围内用目光“保护着”可可,他的小动静躲不过我的眼睛。在大二开学没多久,他似乎向可可发动了追求的攻势,他终于找到机会向可可表白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他们宿舍的男同胞给他支招了:先是让周周请求可可帮忙补习英语,当时也是骑虎难下,可可也受命帮英语后进的同学提高学科成绩;接着,周周借机跟可可讨论起时事新闻等,这真的是投其所好,可可就是这么单纯,她的好奇心就这样被钩起了,她喜欢听对方说说历史,谈论古今,各持几见,争辩一番。渐渐地,与我这个闺蜜小聚的时间也被占据了不少;后来,周周借机表白了,我清晰地记得,也就是在大三上学期末,可可红着脸来找我,对我说:“他对我说喜欢我!”晕,我一下子懵了,一句气话回给她:“还有更优秀的人等着你啊!”“什么? 大白,你觉得他好吗?”我想她一定是找不到北了,我的声音被她的单声道给过滤掉了。我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想跟他来个异地恋吗?还是你要跟他回粤西去呢?” “都可以吧。”“So crazy! So crazy!”我已然无语了,因为不是自己对异地恋有偏见,只是我觉得她这样的思维很不实际,两个独生子女的异地恋,更加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这样,我俩在这件事情上的观点有很大的分岐,但也没因此伤了彼此的感情。他俩安安份份地保持着那份真挚且稚嫩的爱情直到大学毕业。周周不是那种很有冲劲改变现状的人,我至今这么认为,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回老家履行他的服务合同去了,可可早在毕业前就收到了心怡涉外机构的橄榄枝,如假包换的异地恋真正翻开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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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刚毕业,我就跟家里人一起移民加拿大,攻读了ACCA和心理学学位。最让我不舍和纠心的还是可可,同窗多年,最纯真的友谊,我们无话不说。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飘洋过海回去看她了,我们唯有透过书信和电话来长话短说。我本以为她与周周会像大多数异地恋的情侣一般,最终还是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以失败告终。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一直坚持着,相隔近三百公里,三个月才见一次面,两、三天的相聚时间,却有唠嗑不尽的话语。他俩平时就靠着两天一封信来慰藉彼此相思之苦。更让我想像不了的是,周周家里情况更不乐观,父亲是当地矿区工人,母亲45岁就从特殊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在家过着休闲的日子,即使收入微薄,却不曾像更多人为考虑将来而多筹谋兼职的工作。周周被派到当地旅游局直属系统管辖下的一个风景区,担任副所长,而正所长和财务都是局领导的亲信。单位离家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的工资方面,如果没有灰色收入,可以说得上是最清廉的。可可一直是个乐观的人,但偶尔也能从她的来信里嗅出几分的无奈。可可在大机构里工作,得到不少的培训机会,竟争机制也很好,工作时间不长,就得到了升迁,工资收入令人满意。每次去探望周周,看着对方落差较大的情况,心里总是不好受。为了给周周添点伙食,可可少不了自掏腰包。周周总是拒绝,无奈囊中羞涩,最后还是和可可一起吃顿好的。知道这个情况,我的拳头不自主地握得严实,更想站到周周跟前,给他两拳。也许他真的爱可可,但他却没想过能给可可什么保障。看不到未来的爱情本来就没责任感可言!
可可是个计划性很强,很有目标的女孩子。她一边在事业上拼搏,一边琢磨着自己的婚姻大事。在我认为,她是承担了男方的责任,她反而对我说"因为爱情,不该算计"。但恰恰是她这种单纯,甘愿付出的想法,最后反倒被男家算计了。用了五年的时间,她除了帮父母改善了生活,还满足了父亲的心愿,把老家的房子进行了改扩建。她打算两年内给自己添置一套小两房的居室。
周周在当地即将完成为期五年的服务合同,面前摆着两个选择: 一,作为管理干部调回旅游局上班,捧的是所谓的铁饭碗,遗憾的是福利还是没有奔头;二,自主择业。这是个关键时刻,周周的父母都希望他可以在当地继续留任,他老爸更是对那个干部的头衔顶礼膜拜。即使看着可可不辞辛劳地来探望儿子,却从来没有考虑他俩要成家的将来,俩老还私下为儿子张罗当地的相亲事宜,可怜的可可一直蒙在鼓里。周周在择业的事情上也并不利索,他也许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担心自己闯不出路子,面对抉择,他开始不知所措,当然我相信他不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去相亲,这是对彼此感情的一个尊重。可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感到失落。我给她的意见是"果断离开他!"常言道: 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但我实在是气愤填膺了,按我的分析,周周计划性很糟糕,他并不属于有闯劲的人,他对可可的感情也抵御不了时间的磨砺,跳出安逸需要勇气和担当。这五年的光阴,无情地鞭挞着这对曾经执着的异地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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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依旧执着,她还是愿意给周周时间,但不曾想这是对自己的不公平。五年的等待,蹉跎了青春,自己足够的优秀,在情感面前,却不懂重新选择的必要性。阿姨和叔叔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也给了意见可可,但最终还是尊重她。周周在合同到期的最后期限,他还是难以割舍可可真挚的感情,做出了外出谋业的选择。我也敢拍着胸膛说,以他的条件,他再也找不到可可如此优秀,却只爱着他的女生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像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为了挚爱女孩能找到更优秀的男生而甘愿离开她。我承认,作为可可的闺蜜,我宁愿他是后者,因为我总希望可可能有更优秀的人与其相伴终身。
周周的选择,无疑与两老的初衷背道而驰。他们一直以为儿子与大城市女孩谈恋爱只是闹着玩的,作为独生子,他应该守本份地留在家里工作、安家。看似是受到传统思想的桎梏,我认为更深层的东西就是自私。他们只是对现实视作不见,当时当地,儿子在所谓的国家单位里工作,没有关系没有人情,即使是拿到了所谓的干部指标,也是很虚晃的东西。以他们家庭的状况:母亲早早退休在家闲着,父亲也有早退的想法,谁来担起这个家?更谈不上筹谋儿子的婚事了。听可可说,她自己曾提过是否合适自己到粤西去,哪怕就当一名老师,当然这是很不实际的想法,周周也不认同,毕竟他自己是体会最深的人,把当时的家安在老家,的确是不利于家庭将来的发展。只是从小都过着被安排的生活,从来也是父母的乖乖儿子,也许对于他来说,要走出这一步也实属不易。
来了,周周终于来到大城市了,但工作呢?生活需要爱情,但面包还是得有的。周周在这里的第一份工作是导游,起早摸黑,但收入还是很微薄,初来乍到,很多操作都不大熟悉,只能先从学生团开始,这类团对于导游来说就是一天50元的补助,另配一份午餐饭盒。为了节约开销,周周租住的地方选在市区边上,交通变得很成问题,旅行社偶尔也会给他安排外省团,他必须凌晨四时前起床,步行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赶早班车到火车站或机场接客人。即使他已与可可在同一个城市,也不能经常见面;好不容易见面了,周周在来回的交通上,也得花上三个多小时。可可会心疼周周,遇上周六、日,若周周难得不用出团时,她会在市区这边买上新鲜的蔬果、肉类,一大篮子的往他的住处搬。
这样的生活也是挺难熬的,但至少日子变得有了奔头。大半年后,周周开始操作广深珠的团队接待,收入明显提升,收支方面出现了盈余,他会汇一些钱给父母,其余就存起来,即使不多,他也希望能为将来的家出一分力。这样的变化,让周周不再质疑当初自己的抉择。
时光荏苒,相爱的两人都在用力地为明天的蓝图蘸墨书写。两年的时间积攒的不仅是面包米粮,更真切的是彼此心灵的依靠。有看得见的未来,触碰得到的温暖。然而,故里的两老仍然怀着一丝期望,他们巴不得周周会半路折返,每每从儿子话语中听出疲惫感时,便会极力召唤他回老家。真是不明白,如此父母对儿子是真爱还是占有。难道是地域限制了他们的想法吗?
有一天,我在大洋的彼岸接到了可可的国际长途电话。"大白,你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吧,你要当我的伴娘。"她在电话那端幸福得连声音都颤抖了。我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不大适合当伴娘的,她执意于自己的想法,表示不买旧思想的账。于是,我提前买了机票,漂洋过海回到了自己阔别七、八年的城市。一切的变化看似陌生,却让我这一游子倍感温暖。可可借着假期陪我逛了好几天。她让我住进了他们的新房子里,房子有六十多平方,原本是东南向的小两房格局,可可分别从客厅和厨房挪了一点地方,间隔出一间别置的小书房。从大厅可以直出阳台,面对着小区的休憩花园,可可还在阳台添置了摇摇藤椅,摆放了精致的茶几和功夫茶具。在这里看书、发呆,聊天都是极好的。房子的首期款都是可可支付的,家里的大件家具也由可可负责,另外每月的供款她占了大头。周周收入不高,他除了承担小部分的月供外,就是负责家里的粮油杂品的开销。每当我调侃说他赚大发了的时候,他就会尴尬无比,我也许就是改不了口不饶人的德性,其实我是暗示他必须好好珍惜可可!可可总是不断地提醒我,不能伤了周周的自尊心,他也是很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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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和可可的婚礼前三天,我见到了周周的父母,我一直以为在小城镇的人来到大城市的老人,多少会有点谦卑,更何况他们从没有为儿子和儿媳的婚事操过半点心,出过半分力呢。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有点不近人情。周周去火车站接他们回到新房子,同行的还有六位远亲。他们一进门就到处打量房子的每个角落,而后开始评论一番。可可为他们热情地端上热茶,周周的小舅是这些亲友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他拿起茶杯,小喝一口,而后用羡慕和赞识的眼光对可可说:“可可,你的确是老周家的大功臣了,周周有你真是今生莫大的福气,相信你们这几年过得一定是不容易的,婚后一定要美美满满的。”可可一边向小舅道谢,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周周。这时候,一把不带友好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和谐。“这也是我周周出来这两年才添置的房子,他还要离我们那么远,这才是一个最大的牺牲,哼!”“对,就是这样的。”两老在一唱一和。话音刚落,我忍不住嗖的一声站起来,我要站到他们的面前理论一翻,可可一手把我拽了回来。这时候,他大姨子也闻到了火药味,更听出了自家人的理亏。她马上来圆场:“大姐,周周和可可是难得的一对,好不容易相互扶持到现在,你们太有福气了,如果我的两个儿子也能自己出来闯,我不知该有多开心啊,是吧?”旁边的亲友们纷纷给周周和可可竖起了大拇指。 可可还出钱为亲友们在附近的酒店租了几天的客房,方便来往,而平日三餐就回家里吃。在家里,周周的父母就住在其中一间房间,可可另为我在书房里加了一个折叠床铺。
婚礼的所有开支由周周和可可各负责一半,因为周周父母总说没有钱,所谓的礼金也是由周周给了丈母娘壹万元钱,而这操作,可可的父母亦全然不知情。可可以为爱情就是两个人的事,不希望给父母增添额外的烦恼。但对于我这个学会计出身的女生,我觉得她的思维是不正确的。慢慢地,生活更对此作出了残忍的验证,可可得到的是负债的爱情。婚礼后第三天,他俩按原定的计划,参加了四天的海南游,当为是度蜜月了。我也跟他们一同到机场,赶往香港的航班,再转回加拿大,毕竟我两周的假期就快结束了。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我和可可紧紧地相拥着,彼此的眼里都包含着泪光,就是想忍住,我们就像亲姐妹一般,可可比我足足小了九个月,我当她的姐姐,真希望她能一直的幸福下去,但就因为她的心太大了,总是让我为她感到提心吊胆的。我把嘴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无论任何事都别委屈了自己,一定要幸福!”可可会意地用抱着我的双手,从我的后背轻拍了两下。临走前,我像家长一样在她的前额亲了一口。周周在旁边看着,笑着对我说:“大白,幸好你不是男生,否则我就多了一个强劲的情敌了。”我毫不客气的回敬他,“喜欢可可的何止我一人!” 我们的飞机分别在不同的航道上起飞。坐在机舱里,随着高度的渐渐攀升,我的耳朵有点轰鸣声,窗外的景物越来越小了,我心里百感交集。闭上双眼,这些天的美好时光像是幻灯片一般来回地播放着。我双手合十,默默期许: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再重回祖国的怀抱,在各自远航的日子里,祝福可可收获更幸福更美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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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见面后,一晃又过去了三年,我和可可的通讯更频密了,应该说,是我更依恋可可了。我的爱人说:我和可可的友谊确实让他有种危机感,让他羡慕妒忌恨。我们现在的电邮基本上是可以每天一来回,不再像以往的仅是纸质书信和国际长途了。可可是极少抱怨的人,她总是如此的宽容大度,她本人自带阳光,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轻易低头,只有在这类事情上,着实的不擅长。据说,周周的父母在他们的婚礼后,也在他们的新家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周周和可可每逢放假就会陪他们在周边游一下,见识一下大城市的生活,可可很乐意给他们零花钱,并不时给他们买小礼物,两老刚开始还是有新鲜感的,后来就觉得不习惯,开始唠叨要回老家去了。就在老人家准备回乡的前几天,周爸接到了一个电话,原来是周周乡下的堂兄,比周周年长10岁,在结束通话时,可可清楚地听到周爸突然升高了嗓门,对着话筒说:“我和你婶是靠养老金生活的,没钱借给你,但是我儿子周周,他刚结了婚,他们家有钱,你问他借吧。”这句话顿时让可可感到诧异,她不明就里,而周爸挂掉电话后,也没再向家里提起,所以可可很快就没放心里了。第二天晚上,可可正在书房里整理文件,准备次日的会议资料。这时,周妈妈推开房门,对可可说:“可可,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噢,好的,我就来。”而后,她俩走到阳台坐下,周妈妈眯眯了眼,笑着对可可说:“昨天给你爸爸打电话的是周周的堂兄,也就是你爸二哥的大儿子,他叫**,他生病了,来到这边的大医院得到了确诊,说是患上鼻咽癌,已经是晚期了。医生给他开了一些药,但他家里没什么钱,我和你爸都觉得你可以借钱给他,我想你可以给他至少三千吧,最好是五千,他是你爸兄弟的儿子,也是周周的堂兄,跟我们家都很亲的,如果你不出手,你爸会不开心的。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是没能力还钱的。”说完,她拍拍可可的肩膀就回自己房间了。留下可可,这下傻了。才结婚不到一个月,俩老作为父母,也从没关心过儿子与自己的婚事,为什么一开口就跟自己提钱,可可真的是想不通了,她自己本来就不是冷漠的人,雪中送炭也是很应该的事,但两老的这种处事方式让她难以接受。在自己家里,爸爸妈妈也会用商量的语气处理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一连串的问号在可可脑袋里回旋。后来,可可直接跟周周说了,她也甚是不解,为何周妈不直接跟儿子说呢?我有个小人之心,估计他们是想着可可赚更多钱吧。周周于次日早上就接到了堂兄的电话,他因有顾忌所以也没来可可的家,但已经到家附近等着支援了。小两口商量后,可可让周周带了3000元过去。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周妈当天晚上就致电兄弟姐妹炫起来,声称是他们作为家长要求儿子给了亲朋支持。可可心里感觉冲击太大了,她跟周周说了,然而他只是无奈地抿了一下嘴,表示让可可不再提此事了。
两老回粤西了。可可和周周又恢复了二人世界,日子有序且舒心。年关将至,我收到了可可的好消息,再有半个月,他们就会迎来新生命的诞生。可可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她一直坚持上班,阿姨隔天就来煲汤,然而周周父母总以住不习惯为由,迟迟不出来,对此,阿姨和叔叔都觉得难以接受。预产期前一周,他俩来了,也没带任何的手信。一般而言,儿媳妇生娃,爷爷奶奶应该很重视才是的吧?为什么这时候又这么不传统呢?所有的备产物品、食品都是阿姨配合可可准备的,由于是钳产,所以伤口较大。孩子的食量不小,可可自身的奶水也不足,孩子几乎是每两小时就哭闹着要喝奶。爷爷奶奶听而不闻,可可的伤口有待恢复,她只能踢醒爱人冲奶去,由于休息和照顾都有有所欠缺,可可的身体恢复很慢,阿姨和叔叔看到此状,心疼女儿不已,他们也尝试与亲家提提意见,但未见对方诚恳的表态,他们直接要求带女儿回娘家坐月子了。这半年里,周周除了出差就是陪着可可和孩子,因此,家里的两老也有点看法。经历此事,阿姨和叔叔对周周父母有了更多不良的印象。
半年的哺乳假期快要结束了,可可回到自己新家,孩子也长的扎实、可爱。周周跟爷爷奶奶达成了协议,让他们帮带一下孩子。周周要不时的出差,可可也要回单位上班了。孩子较早就断了母乳,而且也遗传了妈妈的过敏体质,从不到一周岁开始,急性喉炎就不时的发作。这属于先天性的喉咙发育不良,容易出现水肿和粘连的情况,从而导致呼吸困难,严重者更会危及生命。数不清多少夜晚与凌晨,可可都抱着孩子往医院的急诊科跑,爷爷奶奶声称老人家要保持足够的睡眠,从来也不会陪同。极少时候可可会向妈妈申请支援,因为阿姨心脏不好,同时她也不愿多听父母对爷爷奶奶的怨言,毕竟这些话语只会徒增彼此心里的疙瘩,却没半点积极作用。我能想象得出可可当时是多难受,她也直言,曾经看着儿子的头上扎针,喉咙水肿导致呼吸不畅,夹着沙哑的声音狂乱的抓拔头上的针头,自己一个人手忙脚乱,看着儿子痛苦状,也会禁不住跟着一起哭泣。每次上医院四、五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这种情况下,再坚强的人也会觉得委屈和无助,但可可还是挺了过来。
儿子一岁半了,他玩累就开始小睡了。刚好今天是周末,周周出差晚上回家。一周的工作后,可可正好利用周末来调整一下节奏,计划着这两天的家庭乐。饭桌上,爷爷对可可说: “我们出来这里都一年多了,说实在也很不习惯,我想回老家了,我觉得你父母可以帮你带小孩的。毕竟他们是本地人。"可可有点愕然,之前也没听爱人提起过,她一时间也说不上什么话,只是应了一声。奶奶接着说,"他爷爷一个人在家住,我当然是不放心的,所以我俩是一块回的。”这分明在补充说明。可可听得很清楚,但变化来得突然,霎时间有点不知所措。爷爷接着说,“你父母这么年轻又不带孩子,让我们带,分明就是找我们的便宜!如果周周的媳妇是我们本地的还好说,我也弄不懂,你有什么好,老家有不少女的喜欢他,他偏偏要为你放弃大好前途,离乡别井的。他妈都觉得自从跟你好了,就处处以你为中心,原本是最听他妈妈的话的。哼!"懵了,这些话语第一次落入可可的耳朵里,刺伤力却是无比,她放下碗筷,喉咙哽咽着,心脏一下子刺痛,眼睛几乎一抹黑,她拖着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把房门掩住,扶着墙边走回床上躺着。她开始抽泣了,但用手捂着嘴巴,尽量不发出声响。奶奶看在眼里,她知道这次真的出状况了,对爷爷小声却有力度地地说了一句"你气到可可了!"可可一边抽泣,一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略略地把与周周相爱后的一幕幕回想,直到现在,她仿佛明白了自己的爱情真的不仅属于她和周周两个人的事情。可可这时候只想回到自己父母的身旁,她不会跟爷爷奶奶理论些什么,也不愿意对爱人告状,更不想给父母添堵,但就是想回到那个可以避避风的港湾。于是,她搽干眼泪,收拾几件孩子要用的衣服,抱上儿子,用平常语气跟奶奶说想回妈妈家,而后就离开了。她半字未提不愉快的事情,估计是奶奶先跟儿子打了个底,说爷爷乱说话,把可可气回了娘家。周周接报后,当晚就到了丈母娘家安抚可可,但可可根本不愿再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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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希望两边都不得罪,两老既然不习惯大城市,就让他们回老家吧。可可单位的项目也正处节骨眼上,周周隔三岔五的出差,儿子就由阿姨和叔叔带着,可可每天下班都回妈妈家住,照顾孩子。项目收尾前,可可被派香港,驻点两周时间。阿姨一直心脏不好,而且责任心太重,这两周夜里,她基本上休息不好。可可外出回到家,发现妈妈的身体瘦弱了许多,比以前憔悴显老了。一上磅秤,足足减轻了12斤。她连忙带妈妈去医院检查,心脏检测结果显示为三级高血压且有心脏病的征兆。弄得可可内疚不已。一边儿子是喉炎多发期,一边是妈妈身体不好,可可走访了几家幼儿园,都因儿子尚年幼且身体现状,拒绝接收,外请人照顾,自己也不放心。多种考虑后,可可向单位提出了辞呈,单位多方挽留,最后对可可的情况作了特殊处理: 停薪留职。希望等孩子上幼儿园后,可可再次回归。就这样,可可开始了全职妈妈的生活,除了照顾儿子,也能帮妈妈分担一些家务活,有时间还可以多读书为自己增值。虽然累一点,但耳边少了是非,倒也是清净。
周周爸妈回到老家后,精神更利索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替周周卖广告:"我家周周出了大城市,媳妇是本地的,买了房子,工作也好,收入也不错!"宣传做多了,就会收到“成效"。他大舅的儿子也想到外面打拼打拼,他人帅个高,也有点厨房手艺,就让她表嫂给介绍介绍吧;小姨子说她女儿刚财会毕业了,还没找到好的单位,让可可也帮忙推荐推荐吧。奶奶打电话来了,把亲友团交代的事情,让周周转达给可可。周周的确是个"顺得人",他没有直接退却妈妈那些强人所难的要求,只是在努力地讨好可可,请她尽力而为。可可虽然是停职阶段,但一直与职场的朋友保持着联系,她在想如果对方也在招人,推介一下也未尝不可,所以就努力联系张罗起来。最终给大舅儿子联系并顺利入职了星级酒店的厨房职位;为了让小姨子的女儿成功拿到大企业的财务职位,还帮她写了一份英文的简历。没想到这些好意却成为两老在老家继续吆喝的本钱。
那个周末,可可一家仨准备在妈妈家过夜,想着第二天一起去喝茶,逛公园。妈妈刚摆好台,可可才帮儿子洗完澡,准备吃晚饭了。爱人的电话响了,周周讲的是家乡话,这么多年,可可全部能听懂了: 他大姨来的电话,说她和两个女儿刚下火车,现在准备到他们家了,让周周回家等她们。周周已经连声应答,阿姨搞不明白,可可跟她和叔叔翻译了一下,叔叔让可可也一起回去看看情况。于是他们仨连晚饭都没吃就往家里赶了。在楼下,就看到他大姨和两个表妹,每人肩上都有一大挎包。大姨一边上楼一边说,你小表妹有点不舒服,当地医生检查不出来,说是器材有限,建议我们来这边的大医院看看。进家门后,她递给周周一小条子,上面有医院的名称和医生姓名。大姨对他们家也熟悉了,她很自觉地让两位女儿把挎包都放进房里,还说了句: 可能三人一起睡会窄了,我就睡厅的沙发吧。两个表妹一起应了声"嗯。"可可更加不解地望着周周,他只是耸了耸肩,顺从了别人在他们家的自主安排。接着大姨就给周周妈拨通了电话,老人家都爱把话筒的声音调大,所以可可也能听到奶奶说话,“到家了吗?不用等太久吧,让周周带你们出去吃饭吧,明天早点去挂号,大城市很多人看病的!”原来这些不请自来的亲朋都是老太太的精心安排,不用预约,也不容爽约。可可再好脾气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做法,她拖着周周进房,表示抗议。周周依旧软着性子安抚可可,一边说自己父母安排不妥,一边又请可可体谅一下亲人,答应下不为例。可可寄予希望,她愿意相信周周会处理好,会跟父母说清楚,不再有下次了。随后我们一起带阿姨和表妹们到附近的餐馆吃了晚饭。第二天的任务是提供医院就诊一条龙服务: 挂号、陪诊、检查、再预约,复诊等等,因为还要排期做个小手术,所以要在他们家里住上一个星期。周周妈基本是每天一次电话,像是跟踪儿子和儿媳妇的服务是否到家,大姨给的回复是“五星好评”。
从可可的来信中,看得出她对周周的“好人"做法很不认同。这已经是触碰到可可能容忍的底线了,可可基本是那种善忘的人,尤其是对不开心的事不愿多提。可以概括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原则性很强,这一点谁也没情可说。后来,也因为这原因,可可最终选择了与周周分开。
说是还有半个月就是可可儿子三周岁的生日,经过调理后,孩子的身体情况日渐见好。可可落实了儿子入读幼儿园的事情。大舅的儿子在酒店里工作了一年多,就对出路有了想法,辞职后离开了单位宿舍,便与朋友在城中村开了一个卖宵夜的小店,年轻人爱喝酒、抽烟,多应酬,作息不规律,给身体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那天碰巧周周也在家,大清早电话铃声把大家都吵醒了,是周周的表弟,声音里有明显的疼痛感,他对周周说,让他借500元给他,并尽快赶到他所在的城中村医院给他(当时还没有微信转账)。不到十分钟,他又拨了一次,哀求似的让周周快点。可可在旁边听着,觉得不大对劲,担心表弟的病不是500元就能解决的事情,可可带上银行卡,提议一起去。而后,他们背上还在迷糊的儿子,叫了出租赶去。实在是有点远,找到表弟时,只见他脸上发青,全身蜷缩起来窝做在椅子上,没任何人照料,周周负责问他情况,可可帮忙找医生。城中村的社区医院人手少,好不容易挨个诊室的敲门找人帮忙。后来在医生休息室找到了值班医生,他说已确认了表弟是急性阑尾炎,昨晚已经打了两瓶点滴了,痛症还是没止住,必须马上做手术,由于表弟没钱,让可可他们看着办吧。可可听了,觉得既讽刺又可悲,没钱就等于没命了。她马上向医生回复,只要是确诊,就必须救人。接着她跟表弟和周周说了医生的处理意见。而后就是办理入院手续和准备手术了,难怪表弟会如此疼痛,切下来的阑尾已发涨且脓水开始外流了,再延迟救治,生命堪忧了。手术押金五千元由可可垫支了,听说至今也没还。病人手术后还要有人照顾,可可让周周联系了大舅,夫妇俩坐夜车出来。而当天就留周周在医院里照顾了。第二天清早,周周与大舅,舅母在医院见了面,等医生查了房,说了情况,交代好照顾的细节才回家,这些都是可可预先叮嘱的。可可还让周周帮他们预定了两晚出院后的宾馆住宿,因为两天后还得复查的。到时可可和周周一同过去帮忙办理出院手续。
周周还没回到家,可可就接到奶奶的电话,她在那头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气冲冲地说: “你为什么不让大舅他们来家住啊!”可可傻了,首先她觉得奶奶蛮不讲理,她已经很热心地关照好表弟,现在手术顺利,人正在康复中,他做完手术是需要有家人陪护的,也事先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医院特批准了两个家人过夜,给两个陪同床休息;由于床位紧缺,术后第三天一般要求腾出床位,但是仍有两天需要回医院清洗创口,更换药物,所以在医院附近的小宾馆是较合适的;还有一点,这是她和爱人的家,她有话语权,不是指定为亲朋提供留宿服务的,真的有需要,也必须先征得自己夫妻俩的同意。可可感觉得到,上次之后,周周并没有就此类现象,认真的与他的父母表明态度。这一次,可可算是说得清清楚楚,表明心迹了。虽然说话时尽力地委婉,但要明白的地方也绝不含糊。老太太听得明明白白的,她火冒三丈,嗓门降不下来: “这也是我儿子的房子,也就等于有我们老周家的话语权!你已经把我的儿子抢走了,我在老家也要人关照的,你们方便一下他人,我和你爸就可以有人关照了,你懂不懂啊!”“妈,我一直想着你们出来一起住,我们可以相互照应的。”可可语重心长地回她话。奶奶说: “我们住不惯。哼!要知道你是这样不近人情的人,我无论如何也要儿子甩了你,这边的郭静姨的女儿之前已经跟周周谈过几回了。就是你一直不放手!”
奶奶这句话真的很毒舌,可可之前好过的伤巴又被残忍地撕开了。她放下话筒,身体一下子像失去了支撑,瘫坐在地上。他需要周周给自己一个说法,否定奶奶说的一切,那都是编造的谎言。可可在感情这事上是说一不二的人,眼里容不得丁点沙子,从大学开始至今,近13个年头了,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感情变得好细腻,她可以不屈小节,但自己认定的原则就是大是大非,不容含糊,更不许半点欺瞒。周周打开家门,看到可可失常的样子,忙不迭地跑过来抱起她坐回椅子上,倒了杯温水,用毛巾帮可可搽汗。他坐在可可的身边,轻声地问: “可可,发生什么事了?”可可原本炯炯有神的眼光变得呆滞且迟缓,她慢慢说:“你跟郭静阿姨的女儿相亲了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周的脸,周周顿时打了个突,他感觉出了严重的状况,可可不愿给他考虑的时间,“你快告诉我,快老实告诉我!”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滴落在裤子上,周周左手抓住可可的手,右手忙着拭去可可的眼泪。可可有点怒不可遏的样子,她不再等周周安抚她,狠狠地吐了一个字,“说!”因为不想吵醒儿子,她所有的气都憋在脖子上,脸部和颈项都涨得通红,血管都突出来了。周周怕了,他从没见过可可这个样子,他忙着表态“我说,我说。当时是我妈要我跟她见面的,郭静姨是妈的工友,她也看着我长大,说对我印象不错。但我就只是为了满足我妈的要求,聊过三次,后来我还是出来了,因为我只爱你,真的,从来没有别的。”他举起手作发誓的姿势。可可似乎哭干了眼泪,她神经兮兮的样子叫周周感到恐怖,但再也不敢惹她了。可可慢慢地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上,躺在熟睡儿子的身旁,眼睛哭累了,眼皮耷拉又努力再抬起,不知道来回多少遍后,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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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可可的状况后,我心急如焚,更想对周周来一顿暴打。没有多余的假期回去,我唯有不间断地与可可保持在线的状态,倾听她每一次的倾诉,虽然有时差,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及时的回复和共情就是我当时能做到的全部。
可可没有太娇柔,她把自己与周周的情感重新捋一捋,最后决定分开。以周周的性格,他无法在父母面前捍卫自己的爱情,只会两边周旋,尽可能的磨平沟壑。这样做,他会僭越了可可心中对感情的底线。也许周周给了可可的是有条件的爱情,这种爱情包含了为满足父母而委屈求全,附加对亲朋的照料,甚至是不合理的要求等等。
爱情本就没有谁亏欠了谁,只在爱与被爱间体会感动。美好的爱情是相互成全,如果让爱变成偿还和交易的筹码,那必定是玷污了爱的纯粹。
纠结良久,周周还是应允了可可。他内心或许有扎针的疼痛,但却无法走出自我。他顶住了父母的压力,拒绝要求财产分割,这一点还是挺男人的。他在隔壁的小区另租了一个单间,希望可以在不打扰可可母子俩的情况下,还能远远的看到。
五年过去了,可可早已重返阳光的自我,专注于工作和孩子,经常与父母享受家庭乐,也与周周做回了朋友,用可可的说法,应该是亲人。只要周周想见孩子,她从来是欢迎的,可可不愿意让孩子缺少父爱,大人的世界,孩子没必要涉足。另一方面,可可清楚自己与周周的爱情是回不去了,以我的说法就是周周给了她负债的爱情,依照会计恒等式的原理: 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周周给的负债爱情里,注定了可可的所有者权益会受到较大的伤害。兴许,以冷冰冰的公式去对套爱情是不应该,但我认为的确存在一些理性的解释。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可可拥有幸福的未来,继续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吧;对于周周,我觉得羁绊他幸福的是自己的想法,愚孝思想侵蚀了自己的原则。亲恩要念,但绝对不是僭越底线的服从。好了,我也不是感情的评判者,借七夕之名,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