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住在老家,小镇上最热闹的街。很喜欢街名,永乐街。小学六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纯粹的时光。
上课偷偷低头在抽屉里写作业,回家蹲坑也不忘写作业,只为能延迟放学后的玩耍时间。有时候,和邻居家的小孩坐在篮球边上,啃着辣条,吹着夏天惬意的风。白天看他们打球,晚上看她们跳舞。有时候,骑着单车,到处瞎逛,看各种简朴和安详的小巷子。
邻居家的女孩,我比她大三岁。她黑黑的,精瘦的,自来熟,到处蹦跶。那时的我,很羡慕她的活力,可以和任何人都有话聊。
她爱吃冰棒,但是她妈不给她买。她家经营着小店,看店的是她一个远方的小姐姐。我看到女孩跪在地上,双手合掌,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恳求姐姐给她五角钱。姐姐很是无奈,好久才肯打开破旧的小铁盒,将硬币拿出。女孩兴奋地夺过,愁苦的表情瞬间切换成得意的笑容,蹦跶着去买冰棒。
直到我目睹了她家庭发生的一幕,我才发觉这个小女孩不容易,但是却可以活的如此洒脱和自在。
还是一个夏天的午后,我听到一个男人急躁,粗野的咒骂声,让那个年纪的我听来非常恐慌。当时我们每一家院子的墙有一部分打通了,隔壁后院发生什么事情,到后门看看就一清二楚。
我站着门边,看到男人满脸通红的脸,红得像不可一世的落日,龇牙咧嘴,眉头紧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神里充斥的全是无法遏制的怒火。他的右手紧紧抓住女孩的脖子,女孩浑身筛糠,小黑脸狰狞,叫不出声。
恐惧让他无法有勇气睁眼看这个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她的两只小手想使劲挣脱掉那只粗糙愤怒的大手。可是没有用,她的力气太小了,她只能被那么轻而易举地摆控。
院子外的香樟树上,几只小鸟欢愉地叫着,喜欢从树的这头蹦到那头,喜欢不顾一切冲向蓝天,融入夏风中。
醉酒的男人,失去了理智。他想要发泄,盘子不能打,碎了要收拾又要重新采购,门不能摔,动静太大了。就她了,平日看她诸多不顺,今天我来让她长长记性,看她以后还要不要到处瞎跑。
模糊的记忆里,最后应该是我家店里的看店姐姐上前阻拦,男人目光里透出一股不爽和烦躁,那是一种厌恶全世界的不屑。不该在后院一冲动干这种事的,关上门来干才够尽兴啊。
女孩踮起良久的脚尖,终于慌乱落地了,像是阳光冲破了所有的阴翳,刚才占据脑子的恐惧让无法让女孩马上回到当下的状况。低着头,捂住脖子,双肩和脑袋随着大口的呼吸上下颠簸。
第二天,女孩还是挂着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容,继续勾搭附近新搬来的小姑娘。后来,我听说其实她是抱来的,男人本来就酗酒,平时对她动手应该就是家常便饭。搬家几年后,听说女孩的父亲去世了。
女孩穿着碎花裙子,奔跑,大笑的样子一直留在那些夏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