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老桥就在那,主体由铁索构成,上面铺有木板,走在上面微有摇晃,但却不会害怕,村里老人常对我们说说:“它呀,有年头咯,比你们年纪还大嘞”。
记得小时候,每当进入腊月,村里便开始热闹起来,杀猪,置办年货,准备新衣服,为即将到来的春节筹备着,空气中都是幸福的收获味道。忙碌过后,女人们坐在太阳下,聊着家常,缝缝补补;男人们,端着茶杯,三五成群,谈天说地;孩子们,围着大人捉迷藏,一会儿在妈妈堆里,一会儿又绕道爸爸群里。
眼瞅着,春季的日子近了,每个人脸上的幸福又添了几分,女人们在谈论着年初二的时候去老桥上肯定能买到不少新鲜玩意,男人们在谈论着去老桥上唱什么歌,孩子们则是对年初二游老桥这件事没来由的兴奋。农村不像城里,新鲜事多,一年到头,几家娶新媳妇,几家嫁女儿,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除此之外,集体活动几乎算是没有了,因此在村里人心中,年初二游老桥算是一年里的头等大事了,期待值很高。
不知从哪年开始,人们开始年初二游老桥?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男人唱歌成了游老桥必备曲目?总之,那些年,爸爸叔叔他们每年都很积极,在老桥上一展歌喉,我们小辈总是跟着瞎凑热闹,而妈妈们,这个时候,早已在老桥边的零时集市上挑花了眼,任凭孩子们满世界撒泼打滚。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的亏是没有人贩子,要不然,有多少孩子游玩老桥就不着家了。
那些年,平时,父母是不让孩子单独去老桥玩的,因为不安全,有孩子掉到水里淹死过,正月却不一样,在我的家乡,长辈常说:“过完正月才算过完年,正月里要忌口,不能骂孩子,要不然来年孩子要被骂一整年的”。再加之,正月里,老桥比较热闹,时时刻刻都有人,孩子比较安全,所以,一整个正月,老桥都是我们的天堂,现在想想,那些年,物质缺乏的时光里,精神世界总归是造就了一个时代的记忆……
后来,村里人开始陆陆续续去城里谋生,我的爸爸妈妈也在其中,他们在外安顿好后,就把我也带到了城里,开始的几年,过年依旧回老家,那时的我依旧期待年初二游老桥,但慢慢的却发现很多感觉不在了,爸爸不再唱歌了,妈妈不再宝贝老桥边卖的东西了,其他的叔叔阿姨都兴致不高,而我,还有我的小伙伴都长大了,不爱玩了。
再后来,爸爸妈妈在城里买了房,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也搬来了城里,过年,我们也不回老家了,一般村里有事才会回去,而每次回去总是很匆匆,加之,老桥并不是必经之路,我竟很多年没有再见过它。
一晃,我大学都毕业了,一天,小伙伴在朋友圈晒了老桥的照片,配文:“这不到10年的时间,我走远了,你依旧在这,我变了,你变了吗?”,看到这,我竟有种要立马回去的冲动,于是私聊了小伙伴,她说她暂时还不回来,要在老家待几天,于是我决定立马出发,回去。
坐在车上,想了很多,群里小伙伴们说前几年,政府在老桥不远处修了新桥,便于通车,保留了老桥,说算文化遗产。我想:“还好不是拆了重建,要不然,故乡还是那个故乡么?”。没有回忆完整个童年,就到了村口,三小时的车程,远吗?确实不远,这些年,旅游去了很多地方,坐飞机去过遥远的欧洲,自驾去过拉萨,那一处不是跨越千里,可是……
跟小伙伴一起站在桥头,她问:“你说,这些年,我们都在忙什么啊?”,我没有回答,她继续说:“不到10年的时间,怎么感觉过了那么久?感觉变化好大,怎么感觉那些年像是电影里的老故事,也像泛黄的老照片”,我说:“外面的世界变化好大,它却一直在这,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故乡?”,我两都沉默了。
总以为能在旅游的城市像居住者一样生活,在生活的城市像在旅游的城市一样游走,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其实,有时候不过是从异乡到异乡罢了。
唯有故乡的老桥,一直在那,走的太急,走的太远,还是会思念,只看一眼,就泪流满面,在物质缺乏的时光里,因为有老桥,精神世界总归是造就了一个时代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