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们像互相在竹林里对眼了一千年的白蛇和青蛇一样相处,房间里回荡着他们打电话会议的hello hello?喂喂喂?顾杳的目光偶尔扫过,像是在看一个没有什么鸟用的机器。尤其是她盯着自己沉思的样子,林丰觉得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落在遥远的不知何处。好像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令人注意的肉体,更不要说灵魂。
但是当夜晚降临,或者说是当他们挂掉最后一个电话,象征性的合上电脑,说:我决定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这段一开始被定义为私奔的时间,才勉强有了一点狭昵的色彩。
不,不是勉强有了一点颜色,而是古时候染坊里堆着的五颜六色的染缸,一瞬间都忽然裂开,睁开眼,闭上眼都是漫开的彩虹。踩在地毯上,也会感觉湿润的染料慢慢的爬上双脚。
他们可能会从天黑的那一瞬间开始亲吻拥抱,在床上,沙发上,浴室里,透明的落地窗前,迎着月色,和面前缓慢流动的大江,或者是在厚厚的窗帘里,鼻尖弥漫着久远的灰尘味。
柔软的床单,粗糙的织物,脆弱的玻璃护栏,冰冷的大理石墙面,唯一不变的是火热的身体,和婉转的呢喃。
就这样在一起,又有什么地方不可以去呢?可也是就这样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重要呢?
如果说一个人的爱,可以让这个人变得勇敢,不惧艰难险阻。那两个人的爱,似乎就可以让他们拥有打破宇宙壁障的力量。若非如此,为什么所谓永恒的时间,在他们之间有时候如白驹过隙一般匆匆,有时候却又像幽深的古井,仿佛静止一般的恒长?
顾杳在欢爱里喊出过各种各样动人诱人的话语,但她其实从来没有说过心中最想说的那句话。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顾杳在心里默默地呐喊,但是她似乎也知道,如果这句话说出来,伴随而来的就还会有她汹涌的眼泪,所有患得患失的担忧,还有终将到来的失去,与别离。
就这样再等等吧,至少这一刻,我不要管尘世里永恒的痛苦,只想要梦境里短暂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