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日子,总得哄哄肚皮。沉静闲适的日子里,自己亲手用胡萝卜、包包菜再配以适量小米椒腌渍的咸菜,放点葱蒜,热油一浇,胃里的消化酶早就拉好横幅做好欢迎的准备,当然,还不能少了葱油味的花卷,这样的早餐,简直好吃到直灌天庭。
我和沈先生都好吃,吃把我们联系得更加紧密。我时常想,一对夫妻,如果连吃都不能志同,味蕾不能同频,那得失去不少快乐吧。
不过,我们也有不同,沈先生热爱健身,懂得克制。而我的舌尖更肆意自由,凡是钟意的味道,都会牢牢记住,一有空就溜到脑皮层,上下撺掇不得安宁,怂恿馋虫出道。每次做饭时间,我问沈先生吃什么,他如果说想吃酱焖豆腐配米饭,我会补充还想加一碗炸酱面,沈先生就说那两样都做吧……如此往返,肚子里的小馋鬼总是不能安分。
宁静闲适的日子,家常小菜,让人吃的安心。想想,认识沈先生小几年,这么长时间,需要面对彼此,不能外卖,不能外出打牙祭,真的是头一次。
真怕彼此相看生厌,索性各自随性。起初的日子,吃完饭,我坐在客厅书桌前,翻书打发时间。沈先生要么在我对面处理工作,要么开着电视运动。每当我看书不甚理解头晕脑花时,习惯性看看蹦蹦跳跳的沈先生。然后挑逗一句:“快快,给我扭扭屁股。”沈先生就会看着我,嘟起厚厚嘴唇配合夸张的表情,一边飞吻,一边给我扭扭屁股。我笑完,他又继续运动。
这个一直被我认为,有着坚硬的壳的男人,眉毛短而粗,嘴唇厚而硬,很少巧言。第一次相识,吸引我的,是他那双透亮里有几分率真的眼睛。他十多岁的时候,外出打拼,一路走过,比任何人都明白,想要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实干。他的大部分时间给了工作,即使新婚蜜月旅行,也是白天约见客户,晚上带我逛吃,尽管我有微词,他也不会辩解太多。然而,当我独自去外地出差,他会专门飞到我的城市,等我结束工作,陪我宵夜。
时间久了,沈先生点点滴滴少言的爱意,平衡了许多我过分的执着。也让我,主动戳破自己五光十色的幻想泡沫,学着接纳与接受。
宅家的日子,厨房因为每天热烈的烟火气,颇有生机。我在厨房叮叮当当做凉皮,处理完紧急工作的沈先生,会赶紧跑来跟我说:“老婆,我给你翻锅吧。”我因为第一次做凉皮,手忙脚乱,会没好气的说:“帮忙就算了,不要再帮了倒忙。”他听完,嘿嘿的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站在旁边傻笑,还不忘给我一个拥抱。
等到凉皮上桌,迫不及待吃下第一口,我瞅了他一眼,心想:好不好吃,都得夸我呀。可是他仍旧一声不吭的继续夹起第二筷,直到盘子见底。这时候,沈先生说:“老婆,你明天再做凉皮吧。”
宅家的日子,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很多,长到不允许,如过往一般,匆匆中忽略对方点点滴滴。早中晚三顿饭,精心的做,慢慢的吃,细细的品,一起学习,一起看剧,家就这么大,转身抬头,都是彼此。认真的面对沈先生,他的可爱也就一点点的显露出来。
他在运动时,会偷偷瞥我一眼,我余光可见,又假装不理,然后,就听到他偷偷放了一个屁,随后脸上会有一丝没被发现的庆幸,这种幼稚的孩子把戏,我真的好气又好笑。每次吃饭,他夹起第一筷菜,总是先喂给我,如果遇到我爱吃的菜,他又总是先停筷留给我。我运动的时候,他总是主动过来给我擦汗,在背后欢呼运动的女人最漂亮。每次高兴的时候,就会主动过来求抱抱,想抱着我在地上转圈,可是碍于我的体重,只好笑嘻嘻的作罢。
晚上,熟睡的他,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庞,圆圆的鼻子,圆圆的眼睛,像孩子一样呼气酣睡,那一刻,他的坚硬的壳已经不在,而是一个也需要被爱与被护着的人。
静静看着我身边这个人,接纳让我们妥协,但是理解可以更多一些爱。
宅家的日子,心里也会偶尔发慌,关于疫情报道,听多看多了也会心里一紧。每天晚上,坐在窗边看楼下,月亮近来很少,星空沉寂,空气中的每一丝缝隙,都被沉默填满。远处楼层,窗户中透出的光,冷而轻薄,仿佛被油浸透的纸,渗透开去,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早早去睡。
第二天醒来,天阴着,只听到窗外细呼呼的风,整个天都拉着脸。偶尔走过的路人,手里大包小包拿着菜,我突然想吃热乎乎的包子,软乎乎的馒头,烫呼呼的馅饼,总之又软又烫的食物,似乎才能开启希望的一天。
人的幸福,也许不一定因为舒适,要有希望才会幸福。
面食是我母亲的拿手好菜,按照母亲的方法,发面,剁菜,调馅,上锅。沈先生打不上手,又不想扔我一个人在厨房,我提议让他烧一个酸酸的汤。
热乎乎的包子上桌,是母亲的味道,尝一口沈先生的酸汤,一口下去,嗐!先酸到脑门前,然后留在舌尖一味醇厚鲜香,最后是深入胃里的层层暖流,真好喝。对于家庭新增的一味汤,我们两异常兴奋,早晨的阴霾,也像荷叶上滚过的露珠,早已不留痕迹不见踪影。
沈先生的酸汤,做法极其简单。西红柿下锅翻炒,倒入大量醋生抽翻炒,继而添水下入白菜,炖煮时间越长汤味越鲜美,还可加些面条,出国前放盐胡椒味精葱花等调味。对了,如果说秘方,那就是沈先生专门放了一勺爸爸给我用醋泡的黑豆,难怪那么香。
后来一段时间,为了减肥,每天晚饭都是酸汤。入睡前,丝织的枕巾滑溜溜的,像河流一样在我头下面,温静的流着,水光里是父亲母亲,原来我快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们了。醒来,静静的回味,这几年,对父母忽略太多,只顾着自己往前走,没有认真面对自己身边的人,心里一酸……
睡梦中的沈先生觉察到我的碎碎念,用手摸摸我头,然后一切安静如海,夜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