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以前,我家的房屋是土坯房,和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不像现在的楼房是以别人家的屋顶作为自己的土地。房屋是由土和木材合建而成。北面六间屋子并排而立,最右边的屋子跟东面的屋子仅一墙之隔,东面有四间屋子。爷爷奶奶合住一间,爸爸妈妈合住一家,我和姐姐合住一间,哥哥一人住一间。通往厨房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每间屋子都有两个窗口,光照还算充足。每到夜晚,若外面有好看的月亮的时候,我和姐姐便会坐在窗前,裹紧被子,顺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月亮,月光会泻到炕面上,泻到我充满遐想的脸庞上。当月亮格外的亮时,我们可以看到彼此天真而又稚嫩的面孔。
那时,我家的庭院是长方形的,正中间有一个花园,是用红砖围起来的,花园里有白牡丹,红牡丹,小柏树,紫色的雏菊,还有不知名的花丛,它总是在清晨开放,傍晚时分会自动合上。待到花开时节,一阵清风拂过,花香四溢,整个庭院都是牡丹花的清香。庭院的西面悬着一个鸡架,是长方形的,鸡白天时被放到外面,一到晚上便被圈起来,到喂食的时候他们将头伸出来,鸡槽上许多毛茸茸的脑袋排成一排,一顿一顿的,时不时还会推一下旁边的同伴,害怕同伴抢走食物似的,看起来充满了无穷的生气。
清晨我们几乎是在雄鸡喔喔的鸣叫声中醒来,下午有时会听到母鸡下完蛋以后咯咯咯的鸣叫。公鸡的冠子红彤彤的,看起来很不好惹,每次见到它,我总会避开它绕道而行,而母鸡则很温顺,它在下蛋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趴在窝里,不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它都一动不动,所以我时常会对下蛋的母鸡不由得产生几分敬意。
春天来到的时候,挂在墙上的农具便被拿下来除除锈,准备春耕了。我家屋后有一片菜园,菜园较大,耕种的时候,取一半儿用来种土豆和蚕豆,剩下的一半儿种菠菜,生菜,香菜,芹菜,萝卜,还会栽种几行葱。菜园的西北角有一棵很大的李子树,夏季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花凋谢了以后便会结出一树绿色的果子,而秋季时果子成为红色,满树的果子像红灯笼似得红彤彤的在风中摇来摇去。
十年以前爷爷奶奶还健在。他们喜欢早起,我每次起来以后发现都不在家里,但我几乎都能猜到他们的去向。奶奶喜欢清晨时在菜园劳作,她每次去菜园时都会拿一个菜篮子,除除杂草,顺道给猪和鸡找一些能吃的菜叶,我常常看到奶奶回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里提着满满一筐菜的篮子,裤脚也总是湿漉漉的。爷爷一定是去给牛投喂食物了。那时,我家养着两头牛,一黑一白,爷爷每天的任务就是负责它们的饮食,他时常会在清晨背着背篓上山,割新鲜的草来喂牛,草经过露水的洗礼,色泽鲜艳无比,在爷爷的悉心照料下,一个比一个圆润,肚子圆鼓鼓的,每当爷爷牵着牛儿去河边饮水时,路人就会问爷爷:“你家的牛儿快要生小牛了吧?”其实不然,爷爷也因此成为了我们村里众人皆知的“养牛一把手”。
要说我最喜欢的季节,则是夏季。在夏天,我跟姐姐最大的乐趣便是顺着梯子爬到屋顶,我们通常会拿一大片塑料或者是布袋,将它铺在屋顶,躺在上面,映入眼帘的便是蔚蓝的天空,夏日晴空,万里无云,不时会有几只鸟儿飞过,幸运的话,还会看到飞机飞过留下的那一道美丽的弧线。那时,我们最容易得到又不用花钱的零食便是萝卜片,母亲为了我们冬天的下饭菜,从现在便开始准备了,她把萝卜清洗干净切成片以后,放在屋顶让它自然风干,这样我们在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我和姐姐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吃着萝卜片,渐渐睡去。
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十年后的阳光还是耀眼的阳光,只是生活中早已物非人非了。爷爷奶奶早已去世,我家的土坯房也已改建成了砖瓦房,一切的一切都变了,有时我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在那个房子,人也是那些人,可这些都于事无补。时至今日,我最喜欢的还是土坯房,因为它们使我想起那些曾经朴实而温暖的日子。
有时我在想,当我白发苍苍,回首往事的时候,我的回忆是否还会这样美好呢?但愿那时我能宁静的站在夕阳下,眼前浮现的是土坯房,在菜园除草的奶奶,牵着牛在河边饮水的爷爷,躺在屋顶的姐姐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