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 占 鹊 巢
三个女人的故事
~竹林深处
（1)热心惹出的麻烦
在厨房做饭时，常常能听到前面那栋楼的一户女人扯着嗓门儿、大声的训斥自家孩子的声音……
一日，一个熟人儿来串门，适逢女人正在训孩子，她便用鼻音发出了一声气息：“哼！装模做样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我笑说“她家的孩子可能很顽皮吧！经常挨训呢”，她表情揶揄的一笑；“我是说那女人”，看我满脸的疑惑，熟人便讲起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一段儿轶事儿……
那栋楼里的女人嫁的男人是自己娘家曾经的邻居，嫁的个有妇之夫，简言之、她是个名正言顺的小三儿；男人的前妻，是我的这位熟人的闺密小A……
十多年前，女人的父母家与现任的老公家是邻居，女人家姊妹很多，老公的前妻小A是个南方人，娘家一家人都在上海，小A下乡招工后分配到了这个单位工作，我的这位熟人多年前与她在一个宿舍住，因远离家人与父母，平日里心灵手巧的小A，没事时也不出门、就在宿舍里织织毛衣，钩钩衣衫等，做事仔细的她把女红做到了极致，我的这位熟人儿、也跟着她学了不少女孩子们都热衷的手艺活儿 ……
一年年的过去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远在上海的父母多次写信告诫女儿小A,千万不能在北方谈对象啊，否则、一成家就很难再回到父母身边了……
可是小A经不住同单位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殷勤备至的频频追求与不断的示好，远离父母的她，也许很需要来自家人的关怀、对一丝丝的关爱都会感同身受、感受颇深的吧，从小伙儿送来的一粥一饭中、常能感悟到些许的家的温暖，就这样在小伙一再穷追不舍的追求下、毫不犹豫的嫁给了当时各方面条件都不及自己的穷小子……
婚后、平淡如水的生活，一过就是七八年，一个三口之家的日子倒也平静，每年过年时小A携家带口的回一趟娘家上海，对于会来事儿的女婿，岳父岳母也不再说什么了……
随着单位的改制，本来就脑筋灵活的小A的老公、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儿，和工友一起承包了单位里的一个部门，几年下来，收入翻翻，之后、干劲儿十足的他，又单独、连续的一包再包的扩大经营、把一个个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
小A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平日里就爱帮人，那时，她们的邻居是单位里一户、家里有五六个孩子的老职工，老伴儿没有工作，靠他一人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刚刚工作不久……
日子越来越好的小A、就经常借故帮帮自己的邻居，送衣、送物、送吃的，尤其是邻居家其中一个女儿，常常来自家串门儿，小A也不把她当外人，试穿新衣时也时常要她参谋，也常常的把买回来又不喜欢穿的新衣送她穿，十七八岁的姑娘，穿了小A的衣裳也格外的漂亮，有时她看上了小A的衣裳也直接张口要，小A也毫不吝啬的一挥手就让她拿去了，小A待她的好，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妹妹，她常记起爸妈说的那句话：“远亲不如近邻”……
有时，邻居家里来了老家的亲戚、打了地铺也住不下时，小A就很热情的招呼她们姐妹、来自己家里住……
几年又过去了，小A唯一的孩子也上了中学，且住了校，45岁的小A在单位也提前内退了，她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了，老公也多半在忙他自己的事情，十天半个月也顾不上回家一趟……
这期间她便常常的去上海频繁的探望自己的父母亲，回娘家小住个把月，进进做女儿的孝道；也顺便弥补一下长期以往与父母不在一起的遗憾……
一次从娘家买了新鲜阳澄湖大闸蟹的小A没告知老公、就匆匆的赶回家来了，第二天是她们的结婚纪念日，当她打了的，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时，在钥匙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手中的螃蟹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了……
映入眼帘的一切、给了她一种不祥的预感：门前的女士皮鞋，沙发上凌乱的女外套，衣帽架上的女士坤包，以及餐桌上自己平日里不喜欢的热带水果，给了她一种领地被侵占的强烈信息……
小A重重的坐在了沙发上了，一切来的都似乎太突然了……
几个月后，在送走了考上沪地大学的唯一的孩子后，小A办理了离婚手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伤心之地……
“投桃报李”替代她的那个人，正是小A心不设防，常常倾心帮衬的那个邻居之女；现如今经常隔空训斥孩子的那个女主人……
（2)欲哭无泪
亲戚们的家里有一件常听她们提起的轶事，听过后常常替那个做了好事而又没有好结局的单纯女人感到不值与深深的无奈，感到她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现代的“东郭先生”，……
那个“引狼入室”的故事是这样的：
她是一位新婚不久的年轻妻子，住在一个省会城市的单元房里，年轻女人的一位亲戚，有一位聪颖美丽的高三的女孩儿，那年在女人老家的县城里复读，准备来年再次应考……
那一年，女人回家探亲时，女孩的母亲就在自己的亲侄女面前抱怨：“若是在师资力量及各方面条件都看好的省城里读书的话，她今年也在省城的某个高校就读大一了……”
“姑姑：那就让她随我到省城去复读吧”年轻女人随口说了一句，当晚、她的姑姑就撵到了哥嫂家，商议自家女儿随侄女去读书的事宜……
很快的、探亲匆匆结束的女人就带了表妹、一同回到了省城的家；姐夫也热情的帮表妹办理好了入学手续，表妹也就顺理成章的住在了表姐家……
为了尽快适应这里老师的教学进度，表妹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刻苦学习状态，晚自习时也顾不上回来吃饭，做为表姐的她也常常去她就学的中学送饭给她，晚自习放学时，也常常和自己的老公去接她，有时自己在单位加班，也嘱托自己的老公要按时去学校接晚自习的表妹放学……
伶俐的表妹也时常会有解不出的习题、便会请教表姐与表姐夫，一来二去的、表姐夫的解题思路简单明了，更接近于老师的标准答案；就这样表姐常常替换出了表姐夫做家务的时间，腾出了更多的时间用于辅导表妹的功课……
表妹与表姐夫独处的时候就慢慢的多了起来；星期天、节假日时表姐夫也时常提议外出游玩、劳逸结合，也常在外改善一下伙食……
女人看着自己的老公对自家的表妹辅导的很上心，对表妹的饮食起居也很关心，自然很满意，觉得老公很懂事、很是善解人意，对自己的老公更是变着法儿的好……
一年后表妹也顺利的考上了省城里的一所大学，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该好好的享受一下自己的二人世界了……
一个星期天她做了可口的饭菜，叫表妹来家吃，她推说学业忙，没时间回来吃，她便叫老公去送，老公说单位临时加班、没空儿……
她提了保温饭盒，兴冲冲的赶往学校宿舍，表妹不在，室友告诉她表妹与男朋友约会去了……
她很诧异，表妹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转念一想、表妹已二十出头了，也就不奇怪了……
她留下饭盒，嘱咐舍友让表妹回来趁热把饭吃了……
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又过去了，神经大条的她，竟没发现，表妹自打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来过自己家了，尽管都在同一个城市、离得也并不遥远……
又一个节假日里，她又一次去给表妹去送可口的、她最爱吃的饭菜；室友讲她刚走不大会儿，说和男朋友去某品牌店购物去了……
女人想正好有空，不妨也侧面看看表妹的男朋友，姑姑若问起来，做表姐的也好给形容一下啊！
当她走进那家专卖店时，从为数不多的顾客中、远远的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表妹和自己的老公，她并没多想的继续往前走，直到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才木然的像是被雷击了似的停下了脚步；
老公手里提着好几个购物袋，一旁试衣的表妹带着衣裙上的标签，左顾右盼的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一转身竟双手勾住了自己老公的脖子，撒娇谄媚地说着什么，老公一个劲儿的点着头，片刻间笑盈盈的被她挽着手臂走向了款台……
她呆呆地望着那宛如情侣般的两个人，直到她们拎着大包小包满足的笑着、从她的身边经过时，才松开了此刻紧扣在一起的手指……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蒙在鼓里的女人被激怒了，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老公大言不惭的说表妹温柔体贴，比她更有女人味……
表妹则厚着脸说自己已做了妈妈，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自己考大学不容易，不能让这件事情毁了自己的一生……
姑姑也来求侄女，求她成全自己不争气的女儿……
女人抑郁了，大病一场之后，离开了那个自己一手营造的、当初无比留恋、无比“温馨”的伤心之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伤痛啊！
这个真实的故事，每每被他人提起时，似乎总能感到有一种软刀子杀人似的内伤、在吞噬者那个善良的年轻女人的心，纵使听者也会隐隐作痛的……
（3）替 代
（1）知青岁月
世间的事情纷纷扰扰的，即便同一类型的故事，也总有不一样的内容……
这是个在火车途中听到的真实故事……
故事的主人翁、一位60多岁的老女人的亲身经历；
当今的大多数女人，在60多岁时都不怎么显老，她们要么精神焕发、青春不减的参加各类有益运动，要么体态优雅的唱唱歌，跳跳广场舞，旅旅游，总之她们在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潇洒而认真的活着……
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这位60多岁的女人、分明就像是70多岁的饱经沧桑的老嫗，她皮肤暗黑，皱纹浓密，粗糙的一双大手，遍布黑色的裂纹，手指弯曲变形，一幅标准的村妇模样……
若仔细的观察、还是能够隐隐的、从她那深沉的眉宇间读出几分年轻时的姿容……
因路途遥远又闲来无事，邻座的那位生性活泼的90后胖女孩儿便问起了我们座位对面的这位“老太太”；
“奶奶：你一人去哪里呢？是去旅游吗？”
“回娘家”她神清黯然的慢慢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少许，她又若有所思的补充到；
“我已有近50年没有回过娘家了”，随后眼神空洞的注视着车厢的前方……
“哇！50年没回娘家了，奶奶、那你老妈老爸得多想你啊！”女孩睁大了双眼感叹到……
“唉！娘家就剩两个弟弟与90岁的老父亲了”老太太叹息着、慢慢的说出，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之后我们听到了一个由她娓娓道来的、真实的而又不可思议的故事来……
“50多年前，16岁的我和大批的同学一起随上山下乡的大军们插队到了一个淮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里，那时的我与知青们、每天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战天斗地’的干着重重的农活儿，幻想着3年之后自己就能回到父母身边了……”
“不知不觉间5年已过去了，返程的事儿却遥遥无期的，我干劲十足的成了那时的‘铁姑娘’，时常奋战在淮河大堤上……”
“第六年时、我们终于盼来了招工回城的名额，我们队里30多名知青只有1个指标；10多天里，我们一同来插队的‘知识青年’们各个都‘各显神通’的各自去大队部活动……”
“只有一个名额？那让谁回去呢？”我邻座的胖姑娘急切的插嘴到；
“大队支书找我谈了话，说六年来我的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在农村也入了党，本来大队部一致通过了、是要把这个指标给我的，可跟我一道下乡来的女同学小C母亲因病去世了，弟妹们也下乡去了，老父亲眼下又有病、需要有人照顾，希望我发扬一下‘革命风格’，让她先回去，下一个的名额、一定给我……”
期盼已久的、第一次的回城希望落空了……
“第七年上我们队里又来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就是那个时期的‘工农兵大学生’，我高兴了好几天，心想我这个先进青年终于有了个可以推荐上大学的好机会了……
没等我高兴3天，队长就找我谈话了，我兴奋的心直跳，心想终于可以回到父母身边了，还有免费的大学能上，可队长的一句话又把我的一线希望给掐灭了，他说这个名额是有限制性的，是要哪里来、哪里去的，上完大学还是要回到农村来的，考虑到你们最终还是要回城的，大队部决定了要把这个指标给村子里的一个回乡青年，理由是他家祖祖辈辈都在淮河边上，上学回来后，能用学到的知识，一起建设新农村……”
老太太顿了顿，端起茶几上的平底儿缸子，咕咚咕咚的连着喝了几口水，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水珠，继续说到；
那时“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扎根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等标语口号，每天都在高音喇叭中不停的响彻……
第8个年头上，我的父来插队的农村、看望了我一次，和我聊了一番，眼见回城无望，也没有其他办法；我又不敢像其他人一样，不管它三七二十一的就自作主张、自个儿径直回城；
24岁的我也老大不小的了，那时的人结婚都早，村子里像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大都已结婚好几年了，老乡背地里都叫我们女知青、是城里来的‘老窝瓜’……
“那一年村支书托人来提亲，对方是他当兵4年后复原回村的儿子，我挣扎了很久，若在乡下成家，就等于是断了回城的念想了……
那个年代中，人们似乎很疯狂，精神觉悟似乎很高，各行各业都要树典型，我也被自己身上的各个虚空的先进典型所束缚了，
那时的那个年代、树先进典型，我被安排的到处做报告，大会小会的表扬我，向我学习，如果我不与贫下中农的儿子结婚就似乎对不起自己的各种典型身份与头衔儿，我一意孤行的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复原回村的村支书的大儿子了”
火车平稳的运行着，听得胖女孩的眼睛竟瞪得圆圆的……
第九个年头上知青们大都已返城了，我怀抱着自己的大女儿去村口为他们送行，随着汽车的远去，我的心似乎彻底的凉了下来，人也扎下了根儿……
第11个年头时，村里遭遇了一场洪灾，我与2个女儿都集中在村里搭的临时帐篷里，那年在逃难的人群中有个知青模样的女人，大着肚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人在我们村里乞讨，听她的口音是我们老家那边的，看她行动艰难的模样、我一时心软，就把她领到了自己家的大棚中住下了……，
她也不肯多说话，想她一定有难处，我也就没再多追问，她每日就与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在大棚里睡，有一天我问她‘大妹子’你是那个村的？她竟双膝跪下了，我急忙拉起了她，她哀求我收留她，说家里已没人了，她会干农活，什么活儿都会干的，求我发发慈悲、让她在这里留下吧……
我没和一大家子人商量，就留下了她，两周后她就在家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在我家坐的月子，看着她怀里的男孩儿，家里的老人对她也似乎好了许多……
（2）梦魇
那女人倒也有眼色，常常随着我一起干活儿，做饭，喂猪，下地样样都会做，一看就是个干活的好手儿，她称呼我姐姐，并叫的很甜，细打量长的还挺耐看的，白白净净的，她的儿子长的很像她……
她孩子小，我就尽可能的要她多在家做些做饭喂猪的家务活，我在地里干重活儿……
一次，4岁的大女儿无意的抱着正在忙碌做饭的我大亲、特亲的，口水流了我一脸，我拍打了她一巴掌，严厉的问是跟谁学的，她指指屋里的她爸与那个女人，我也没多想就打了女儿，心想小孩子不懂事儿，挨打了、一急就瞎指着玩呢……
不久那个女人的肚子似乎大了起来，我才隐隐感到那里不对了，终于她又生了一个男孩子，一看模样就很像公公他们家的人……
我做了一个天大的傻事儿，只好挨个肚子痛，还不敢让自己的爸妈知道啊！
为了我丈夫、他爸村支书的位置不受影响，也为了他家很容易就得到的2个孙子，一家老少都央求我不要把事情弄大了，我丈夫与那个女人更是双双跪在我面前，村支书的公公也佯装用顶门杠、痛打自己的儿子……
我只好离婚了，带着两个女儿，住到了他家的偏院里，自起炉灶……
我每日田间地头的辛苦劳做着，年复一年的养育着2个幼小的女儿……
这期间我也不敢带孩子回爸妈家过年，默默的在农村自个儿承受着，终于那年大女儿考上了大学，我想着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了，打算过年时带着2个女儿回外婆家过年，可还没盼到过年，外婆就过世了，这竟成了我永久的遗憾，我也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奶奶；那你在近50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回家看看？”胖女孩疑惑的问道；
“我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父母姊妹，也无法面对一起下过乡的知情呀！
当初的下乡积极分子，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会被大伙儿耻笑的，会被当做笑柄谈资的，自己都觉得很不值啊！”
老太太一口气讲完这个故事后，似乎长长的大出了一口气……
车厢里的广播里，播放出了熟悉的萨克斯的旋律 ~~‘回家’……
此时的她大概已不再有什么牵挂了，两个大学毕业的女儿都已先后成了家，也许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经过半个世纪的沉淀‘老太太’已经彻底的释怀了吧……
但愿一生历经坎坷的她，往后余生，快乐健康、平安幸福……
也愿善良的人都有个好的结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