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今年72了，老太太身体各项指标明显下滑。心脏一直有些小问题，但尚未到需要搭桥或者装起搏器的程度；咽炎久治不愈，动辄干咳，此时便定要咒骂这该死的咳嗽的；去年以来，肠胃功能弱化，总觉不舒服，医生的检查和药物似乎也解决不了啥问题，收效甚微，令人郁闷。
她老人家一辈子独立自强，现在被囚在我的斗室之内，心急烦闷，无可避免。然而，她又觉亏欠外孙女，从小没照顾过，难得现在孩子几次三番地打电话请求她来做午饭，兴冲冲来了的。所以，很是纠结。而这些，差不多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希望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只要能看到她，我便心安。大约我的确是自私的，没办法时常回去陪伴左右，便强行以给女儿做午饭的名义掳了母亲来。还好有电视剧可以打发时间，否则，她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母亲生在解放前，经历了三年困难时期，节俭惯了。
来了一个月了，我给了一千块伙食费，四口之家，一日三餐，以为花完了，可她说才用了三百多块。桌上的菜倒也丰盛，荤素搭配，女儿甚觉可口。不知她怎么买菜的，一问，同等质量谁家啥便宜，老太太心里门清。不辞辛苦跑一圈，也要节约块儿八毛的。我只好说：您就当锻炼啦！别累着就行。
上星期妹妹从广州回来，我带她和母亲一起去陈仓老街，回味陕西美食，没尝几种就饱得吃不下了。回来时我看王家粽子不错，顺手买了两个。付钱时母亲一听三块一个，顿时不高兴了：“不如我给你们蒸点甜饭！”“那多麻烦的，累着我老妈多不好的啦！再说也没有粽叶的清香，又不是经常买来吃。”哄哄总算翻篇了。
再者，我喜欢明亮，夜里经常四处开着灯。可母亲常常要关掉，只留餐厅我码字的一处。我觉得黑，不舒服。母亲叨叨：“多浪费的！白白亮着，又不干啥。”只好由着她，从环保的角度讲，母亲也是对的。
昨天晚上，她跟我唠叨：“你家的热水器有问题，我两次洗澡都不出热水。”时间长了，确实不怎么灵光了。
“反复开，多开几次就好了。”我给她支招。
“不行，我嫌浪费水。我也反复开了，可洗脚桶和两个盆都接满了还不出热水，我就没洗。”母亲一本正经。
我顿时语塞。这咋整呢？晚上洗，估计她觉得女婿还是不比儿，不方便，况且她又睡得早。白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于是今天中午回家，吃完饭，我调好热水，看着母亲冲了澡。她换衣服的当了，我拖了地，涮了拖把，倒掉了她盆里接的水。然后把她换下来的衣服丢洗衣机里去洗。
“你把我盆里接的水弄哪里去了？”母亲大声问我。
“涮拖把倒掉啦！”我如实回答。
“不是还有一盆吗？”她倒记得清楚。
“第一遍拖了涮了，倒了，又用那盆清水涮了一遍啊！”我只好再解释清楚一些。
“哦，我本来要用来洗衣服的。”母亲说着，自顾自地去了卫生间。
我长吁一口气，母亲这节约意识也太强了点。收拾完，要去上班了，母亲又叮咛：“昨天整理的婧婧的不要的书，别丢。拿去给你婆婆，她攒着卖呢！”我心想，开车送一箱这过去,卖的钱看够油费不，呵呵。可我不能拗着母亲，只得诺诺连声，才抽身出门。
说给买个啥，很少有主动接受的时候，总要费一番唇舌去游说。
人说老来多健忘，可母亲从不曾忘记节约，时时处处践行着不说，还总是振振有词。看来，还得继续用美丽的谎言来糊弄老人家啦！
田玲写于2018年11月1日星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