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逝,越发不喜欢过年了,在鞭炮轰响和喜庆欢笑下,我总是特别的迷失,仿佛把自己心灵依靠的居所都丢掉了,心无所依、身无所依。
小时侯爱年,因为那时的年完全属于自己:年里的欢笑、年里的亲人、年里的新衣,以及充满了爱的有着同样血液的人们……
小时候的“年”就是腊月26就开始的团年饭,从伯到叔,一家又一家,一顿又一顿,转过来移过去都是我的至爱亲人。我家叔伯特别多,吃了这家吃那家,好象年不止三十、初一,感觉特别特别的长,人特别特别的多。
小时候的“年”就是奶奶陶罐里的苕丝糖,夜晚,烟火齐放间映红的是“曾”氏满堂的温暖,这时总有我的奶奶倚在门边或坐于堂前,任雷似的炮响和着呛人的硝烟都撼她不动,在它老人的屋里总有几个罐子,罐里装着石灰粉,那装着石灰的罐子里定有拿不完的糕点,在与她擦肩的当口,你的手里总是被塞满那些东西,任你不吃也难。她沉浸于子孙的欢跃里!她享受着眼前的一些!忙里忙外,乐此不疲。
守夜是我们的狂欢,竟不知小孩有那么的熬劲,大人不睡我们也不睡,联欢晚会、吃宵夜、吃糖果……子时的鞭炮早已由我爸和叔们整齐的摆放在门口,只等时辰到来,对于子时我们小孩是期盼又害怕的,但它终要到来,和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倒记时,在那一刻千家万户、千山万水 的距离都只是咫尺,我们用鞭炮的声响相融于彼此,也许心愿也相互共融了!我爱那响声一片的时刻,耳麻眼迷的刹那,我想那一瞬间每个生命都应该是欢愉而无所争抢的!尔后就是应着不远不近的间歇的鞭炮声不舍的去睡觉,因为明天就是新年了,所以,也是极兴奋地睡去。
小时候的“年”就是何裁缝做的新衣,妈总是早早的买上几尺布拿到街上最厉害的何裁缝那里,由我告诉他如何做样式,一般都是红色,仿佛红色就是守护自己的。在除夕夜妈就把新衣放在了枕头边,只等初一穿,那企盼,那欢愉不能用语言表达。
每个初一早晨我是最早起来的人,穿好新衣就扯着嗓到处喊叫:快起来了,要上坟了……然后就是三三两两的准备东西,我们总是先上坟后才回来吃早饭。出发时往往天还没有大亮。浩浩荡荡的队伍,我那颗还小小的心呀,也许就在那一刻把“家”的含义定格了吧!在无语的坟冢面前,我们都是虔诚的,中国人以“家”为自己的精神家园,以亲人为自己的心灵港湾,而已故的长辈就是我们精神与心灵的缅怀!在这土丘的面前,每一个人都是念念有词的,就算从未见过,情总是浓烈的,仿佛似曾相识。这些回忆都曾用温暖点亮过共同的时光的,在那一跪一弓间是所有人的仪式,强化家族姓氏的一种仪式,每每这时我都格外恭敬,因为我相信,这是和我留有相同血液的人们,是我的祖辈,他们定在冥冥中关照着我。这时,我的心是有所依的,我的身亦是有所依的!
后来,我结婚了。
后来,我不能在我的家族里过年了。
后来,我不能初一早晨去上坟了。
后来,我就只能看夫家的人去跪拜他们的祖坟了,我默默的站在远处,默默的看他们忙前忙后,默默的感受着他们对祖辈的虔诚……而我只有跟随,无人招我去拜。我想就算我去拜了,可能他们的祖宗一定不认识我,我还要进行自我介绍吧。每当此时我的心都只能悲哀的插上翅膀,乘九天的云去祭拜我的亲人,我已成一个无祭可拜的人。
我终于明白:女人最后的宿命就是,反认“他乡是故乡”。反认“他宗是祖宗”吧。
我终于明白:女人最后的情怀就是,心无所依、身无所依!
我眼里的年已成为了一种负累,也逐渐退去了年欢腾的颜色。
我知道就算灯火再亮,霓虹再炫,都已经无法载我回去了。
我被“年”搁置了。
女人,年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