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莠子 原创作品,如需转载请与“莠子”联系。
一
周末早晨出来,发现便道上停了一辆外地车,正好堵在我们车后,留着窄窄的一条道,可供直行,却不能倒车出来。大智转圈打了一通电话,依然联系不上车主,好脾气的他也暴躁起来,直嚷嚷着要去找物业,封了这辆车。我不开车的时候,倒还是挺有耐心的,于是慢条斯理地劝他,试试也许能倒出来呢。最终,在大智过人的车技和一位热心大哥的指导下,我们的小车竟然从那个狭窄的小缝里挤了出来。坐在副驾驶上,我成就感满满,大智却余怒未消,还是要投诉。
我说:“投诉了又会怎样呢?”
大智答,“以后不准这车进小区。”
“它是外地车牌,也许是探亲访友,这辈子就来这一遭呢。”
“不可能,小区外地车那么多。”
“是同一辆外地车吗?”
大智沉默了。
我大概无法知道这辆外地车以后会不会再来小区了,就像它不知道它的占道曾经给我们造成多大烦恼一样。不过不管怎样,做为偶尔路过的外地车,这样懵懂中被善待了,总比被物业查封留下不愉快回忆要好得多吧。我们这瘩都是好人。
二
经常来送快递的人中,有一个是女孩,每次上楼都气喘嘘嘘,不多说话,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走了。那天,接到她电话:“我到你楼下了,你能下来取一趟吗?我今天来例假了,实在是不舒服,谢谢了。”
此时我正躺在床上,遵照医嘱卧床休息,莫说上下楼,连在屋中走动都尽量免了,何况要还抱个东西上来。但是我怎么跟她说呢?说我的情况比她还糟糕?我们两人之中,谁该将就谁呢?我想我不下去取是理所应当的,她不舒服的话,可以让公司派别的人来送,或者明天再送,于是很想拒绝掉。但是考虑了一下,我还是觉得那样太冷漠了一些。我想起来女儿就在楼下玩耍,于是打电话给她,让她去收了快递送上来。
女儿很乖地抱着箱子吭哧吭哧送上楼,又急忙跑下去玩耍了。我又有点心疼女儿,卧床后照顾女儿已经少多了,她才不到十岁,让她去将就一个不熟识的女人,可她不也是个需要将就的小女孩们?于是,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想着在评价区发一通牢骚。后来到底还是做罢了。一个女人去做快递,大概总有常人想不到的苦衷或者抱负,稍微的将就她一下,也是对于她努力的一种鼓励吧。虽然她可能不会知道这种将就,曾经让我这般纠结过。
三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骄阳似火,我躺在副驾驶位上,蔫蔫巴巴。大智开着车不时关切地看我一眼,又无可奈何地看路,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在一个路口,他在离停止线一个车位左右的距离,提前停了下来。因为那个位置旁边正好有一棵树,可以给副驾驶遮一点阴凉。
旁边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一个中年大叔冷笑着看了我们几眼,摇下车窗,我以为有事也摇下车窗,没想到他讥讽地说:“挺会享受啊?有没有点公德心?你舒服了,一会儿后边该排长队赌车了。”俨然一幅卫道士的神情,扑面而来的不是正气,而是一股刺痛心灵的戾气。
我往后看了一下,非高峰期,身后只有稀疏的二三辆车。我已经憋了一上午的气,很想暴发出来跟他喊一通,解释一下自己的委屈。大智却不动声色地将车向前移了一下,六月的艳阳正晒在我的脸上。摇上车窗,我突然觉得更不舒服了,为这世界这般的苛刻。难道这偶尔一次对于爱人的体贴,就不能被宽容一下吗?
四
我想这个世界上,很少有彻底的好人,也少有彻底的坏人,更多的时候是道德标准无法区分的复杂情况。医院中总有人跃跃欲试地想插队,可能不是他不懂规则,而是因为他的家人实在病得严重;路上有一辆车开得特别慢,以至于压了后面的车,也不是他刻意想堵塞交通,不过是新手不敢开快而已;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公交车上,并未主动让座,未必就是她的公德心有问题,也许她此时正忍受着女性特殊的痛苦,例假或者怀孕……这些时候,需要的不是批判,而是宽容吧。即便无法搞清楚事实是否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但是纵容了一点小任性也不会怎样,何况还有可能是善待了一个需要安慰的脆弱小心灵。
我们总是期望这个世界对我们温柔以待,原谅我们的小状况,体谅我们的小苦衷,照顾我们的小心情。然而,世界是什么?还不是一个一个的人?温柔的世界,说到底需要的是一个个温柔相待世界的人。
每一次,我宽恕了别人的小过失,心中都会有一点骄傲,觉得自己一个从容而美丽的人,我将这种温柔传递给了他,希望他也能传递下去,也许有一天这会温柔就会应验在我的亲人爱人身上,甚至返回到我自己身上,那多美好?
我希望你我被世界温柔以待,所以,我一直用一点小善心,温柔相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