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绿小巨人
-01-
《病隙碎笔》,史铁生著。
看起来异常简洁的一句话,却对我有着不可言说的吸引力。因为我也是一位病人,我正在生与死的间歇里徘徊着,对生的莫名渴求,对死的恐惧迷茫,都使我好奇着,猜测着,这本“碎笔”里究竟会记录些什么。
草绿色的硬壳封面,没有什么繁复的图案,正是我喜欢类型。在很久以前,我就对蓝色和绿色有着深刻的迷恋,不论深浅。我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就像某些事情总是难以说清,许是前世的记忆也未可知。但前世,今生,来世,本就未知,在未知中寻找未知,又在未知中陷入迷茫,周而复始,总是不可解。
尼采说:“自从我放弃了寻找,我就学会了找到。”不放弃,是因为人的精神永难满足,现实之外,灵魂能到达的地方,恐是没有止境的。放弃了,是因为在一些蛛丝马迹中,你已经发现了你期翼找到的那个答案。也许很多不放弃,便是因为我们不想相信,例如死亡。
在这简洁的草绿色封面上,还有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上帝为人性写下的最本质的两条密码是:残疾与爱情。”
我不解,残疾和爱情为何会是人性的两条密码。残疾,看到这词语,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轮椅,行动受到限制,总是承受着旁人异样眼光的人,他们是这个社会的另一种存在。
爱情,如果是在我15岁以前,看到这个词,我会充满粉色的幻想,以为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现在的我,好像更多的是疑惑,爱情,不过是两个人的相识,相知,相惜,又怎么和复杂的人性扯上关系,甚至是其密码。
因为好奇,因为不解,因为未知的指引,我迫不及待的,翻开了这本承载我太多期望的书。
-02-
“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这是本书正文的第一段文字,虽不多,但我看了很多遍。人间戏剧,听起来是多么荒诞不经的一个词,而这却正是现实的写照。因为一切都具有偶然性,包括一个人的诞生,也是偶然的结果,继而所有未知,便都披上了偶然的神秘色彩。
就像生病,便是不可预料的。若是怨恨,也无济于事,只得乖乖接受,这就是我所扮演的角色,至于其接下来的命运走向,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只因她就是我,所以我别无选择。
这人间,既然如此荒唐,我们还拼尽全力沉迷其中,这不是愚蠢吗?有人会说,你才愚蠢,我们能把握的,单单这一世罢了,不好好享受,还等下辈子?可是,对于有无前世今生,你不也只是主观臆断吗?仅因为没有证据,就否定吗?
可正如史铁生所说:世界之神秘,是人的智力永难穷尽的,没理由不相信奇迹的存在。
但如果奇迹并不能改变这“人间戏剧”,苦难守恒,幸运之神无非做些调换角色的工作,众生还能求助于什么呢?只能相互携手,求助于爱吧。
爱愿,是这本书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词语,起初我总认为我是明白的,可是看到最后,我却发现自己并不明白。
史铁生说,爱情本来是一种心愿,不能到街上看看就说没有。而没有这份心愿的人也不会说它没有,他们觉得婚姻和性欲已经就是了。
我们每个人的灵魂,都被小小的躯体所囚禁,不,不是每个人,有些人是没有灵魂的,他们只是活着。而那些有灵魂的人,无不想走出这躯体,走向别人,盼望在别人那儿得到回应,心魂从那儿连接进无比巨大的存在,无限的时间因而不再是无限的冷漠……等待着他人的到来,等待着另外的心魂,等待着自由的重聚。
但爱却如此艰难,心魂的敞开甚至危险。
在这个交浅不言深的社会,越来越多的人已将心魂藏了起来,唯恐遇人不淑。而敞开,互相敞开心魂,所谓推心置腹,所谓知己,是同性之间和异性之间都有的期待,是孤独的个人天定的倾向,是纷纭的人间贯穿始终的诱惑。
何尝又不是如此。虽然我上一篇文章才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但那仅仅只是就表面而言,而内心里,谁又不曾有过孤独的侵袭。
而孤独,原来是因为,我们都已经不愿向他人敞开。
-03-
回到上述的残疾,难道真的只是身体的残疾吗?仔细想想,便不难看出,上帝不正是要以残疾的人来强调人的残疾,强调人的迷途和危境,强调爱的必须和神圣吗?
而爱,难道必须是爱情吗?还是我们把爱与爱情所混淆?
史铁生说,残疾即残缺,限制,阻障……是属物的,是现实。爱情属灵,是梦想,是对美满的期盼,是无边无垠的,尤其是冲破边与限的可能,是对残缺的补救。
现实与梦想,理性与激情,肉身与精神,以及战争与和平,命运与信仰……大凡前项,终难免暴露残缺,或说局限,因而补以后项,后项则一律指向爱的前途。
倘若博爱像空气一样均匀深厚,为什么要独独地赞美它的一部分?但这样的现实并未如愿消散,所以爱情脱颖而出,担负起爱的理想。博爱是理想,而爱情,是这理想可期实现的部分。
原来,残疾与爱情,即现实与梦想,原罪与拯救。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因而我们追求圆满,这不仅是对人性缺陷的认知,亦是对其的忏悔与纠正。所以爱愿,不仅是出现于爱情中,更应在广博的人间流转,而最初,也由这博爱的理想中来。
我想,我终于真正明白了爱愿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