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随想

“听说初雪的时候许愿,上帝会帮忙实现愿望”记不得是哪部电影的台词了,可是现在春天都来了,我渴望着的一直期待着的初雪呢?我等啊等,从秋天的第一片落叶等到了春日的第一次回暖,整个冬天就在我日复一日地等待中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能等到我希望着的初雪,自然也就无从谈起那已经过去了的滋长过的心愿,更加无法言及那份独属于冬日的雪里才能拥有的浪漫。

《琅琊榜》里梅长苏说下雪天最适合杀人了,但我一直都觉得下雪的时候最适宜做的事情是饮酒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大雪满覆,天地之间,惟余一白。微温的室内,独坐窗边,温一壶酒,安安静静地饮酒赏雪,想想都是一件浪漫至极的事情啊。

来了杭州这么久,却一直未能欣赏到断桥残雪,心里总是觉得有那么几分遗憾。所以,总是盼望着下雪,想念着那样的美景。冬日里雪天闲闲地出门,在我心中是一件格外充满意境美的事情。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篇名为《湖心亭看雪》的古文,从此记住了陶庵张岱。大雪三日后的西湖,“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然而到了亭上发现已有两人,正在饮酒聊天,舟子喃喃“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冒着冬日严寒,只为了那一份雅兴。《世说新语》里王徽之雪夜访戴,同样的意趣,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突然想起了戴逵,连夜乘船前往友人处,“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如此兴师动众却只因一念之兴。当然,提到这个,不得不想起苏轼曾经的承天寺夜游,虽与雪无关,但却是一样的兴之所至,兴然起行,“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而”。每每读到这样的小短文,都要忍不住感慨一下古人的意趣,真是格外地别致,让人欣羡不已。

提及下雪,我总是会想到饮酒,那下雨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喝茶。煮酒赏雪,那烹茶就应该配着下棋。“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夜雨的时候合该配着围棋实为最佳。当然了,阴雨连绵的白日里,一卷书,慵懒地倚窗边听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以前读过一句诗“秋阴不霰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虽然古诗词鉴赏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那一个“听”字却在我的心底里泛起了一尾经年涟漪,让我惦记了这句诗这么些年。

那些包含在诗文里的浪漫,隔着岁月的时光,远去了那么久,却又跃然于纸卷上,离得我这样近。每每配合着适宜的山川风物,总是让我有一种仿佛隔着时空就能与古人相遇的错觉。虽早已物是人非,但是跨越千载岁月,恍若还是能看到曾经的那些足迹。

以前初学诗文的时候,最喜欢的是陶渊明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想就让人神往。然而后来正儿八经地开始品读诗词时,我发现曾经对诗人的那份喜欢其实是一种亵渎,只是一种流于形式不解其意的神往。年纪小的时候看了哪个名人的传记,竟然敢底气十足地说读懂了他。随着年龄的增长,让我不得不感叹当初的自己真是天真又浅薄。人生的三重境界才哪到哪呀,真是狂妄。所以那个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辛弃疾了,“少年不识愁滋味”就这一句,让我对他毫无好感,学这首词的时候相当抵触,内心不停os:我们怎么就不识了啊,明明知道什么是愁。像我这种爱屋及乌的人,连带着讨厌背诵他所有的诗词。如今想想,只觉得可笑,毕竟现在的我都未必懂什么是愁滋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千帆过尽,历尽铅华,出走半生,沧桑回首,大概那个时候才最有资格有资历去说读懂了什么。不同的年纪读同一本书同一个故事,往往读懂的都不一样。

学生时代格外偏爱宋词,尤爱婉约派。还特别喜欢秦观、柳永,沉迷于辞藻华丽,哀婉缠绵的内容,课内课外真地背诵了很多。但过了学诗词的年纪,像如今,反而偏爱认识的第一个诗人李白了。青莲居士谪仙人般的李白啊,杜甫写他“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嗜酒好饮的李白仿佛不管何时何地,都总有酒陪着。“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饮酒写诗,大概是他人生最快意的事情了。他恃才傲物,也曾想立于朝堂忧于家国天下。然而进也才名,退也才名,无奈只能做一个形式上的执笔诗书者。可他退出官场之后,却是那般洒脱不羁。与山川为伴,四海之内皆友人,潇洒畅意地游走于这世间。

亦如我爱的古龙笔下的江湖,快意恩仇。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纵有爱而不得,却肆意潇洒,我爱你,与你无关。拿得起也放得下,干净明快,坚韧决绝。

大概比之如秋叶静美的一生,我更偏爱春樱般短暂的绚烂。最好的时节,拼命地盛放,纵使美丽只是瞬时,但却已经美丽过而无遗憾。

“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生前哪管身后事。一念兴起,趁着时节还在,就该去做想做的事情。想喝的酒去喝,想爱的人去爱,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去,肆意一点,才会畅快,人嘛,总是要活得浪漫一点呀。

“天真永不消散,浪漫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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