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背脚佬

今天刷到一个视频,背二哥,一个做茶贩茶的四川人。

他背着茶,沿着曾经的茶马古道一一介绍:这里是某某渡,在川藏公路,也就是318国道还没有的时候,茶叶就是从这里背出来,在这个渡口落脚的。

“背脚佬”。瞬间有些记忆被唤醒。看到那些背着茶的老照片,我感觉到亲切。在我的家长,也曾经有这样的茶马古道,也有这样的“背脚佬”。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真正跨时代的人。在没有修公路之前,我见证过我们的父辈,是如何背着几百斤农作物出山,然后又从山外的镇上背回来化肥、盐等各种物资。

那个时代的人,真的是能吃苦。我一个叔叔,背木料去镇上卖,一天两趟,上山、下山,他的后背后来都压得失血,全部都黑了,坏死了。他的腿也变形了。他们那代人,付出了健康,付出了一辈子,也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

人在那样的艰苦条件下,苦也不觉得是苦。我那个时候也经常跟着我爸,我爸背着背架子,我背着我的背篓,他去卖山货,我去上学。后来我大一些,我的初中和高中,都是独自一个人背着背篓走出莽莽群山,然后搭车去镇上的学校。那个时候,大家都是这样苦,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在后来回忆,想着自己也算是见证了历史的人,也算是吃过苦的人。

我爸经常说,那个时候,怎么就能背几百斤出山的,现在想想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修公路进山后,我们再也不走那条山路了。我们已经坐车,或者骑车了。那个背着几百斤在深山里叫着号子的日子,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从我们这代人开始,就再也没有吃这样的苦了。那条路我们的祖祖辈辈走过,我童年时走过,我们的下一代,他们不可能在看到这个“背脚佬”的视频,有着跟我一样的亲切感。他们会质疑,一个人怎么可能背三百多斤走那么远的山路?一看就是编的。

他们没有这样的生活经历,质疑也正常。有人在这个评论后边回复,你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你是不知道那些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什么苦都能吃。

看到这个回复,我内心有些感动。有些经历当时觉得苦,现在想想,是珍贵的。我为我自己见证过这样的历史而感到自豪。

如今在我们那个地方,再也没有背脚佬,背脚用的很多工具,背架子,打杵,这些很多都已经成了摆设。有一天,它们也许会出现在历史博物馆,我们的后代告诉他们的后代,看,这是茶马古道,当初制茶,都是要把茶叶从山里这样一点点靠“背脚佬”背出来的……

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是历史。躺在博物馆里的背架子,它曾经真实地握在我这个“祖先”的手里,它浸透过我的汗水,它也浸透过我父辈们的汗水,这些,其实是不应该被遗忘的。有些精神的血液里的东西,无论我们在灯红酒绿,还是在异国他乡,其实都应该传承下来,他们值得我们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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