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知道娄烨,是在几年前的电影课上。操着一口北京腔儿的老师在讲第六代导演群体。
如果要给娄烨贴标签,“第六代导演”恐怕会是第一个。
这一代导演的作品总给人一种叛逆、颓废、露骨的现实感。看他们的电影,总感觉在被这个阴冷昏暗的现实社会啪啪打脸,看娄烨的电影,这种感觉最强烈,并莫名产生一种快感。
电影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要给人快感,不管是给导演拍摄的快感,给演员表演的快感,给观众观影的快感,还是身体上的快感,精神上的快感,又或者是喜剧片精神愉悦的快感,恐怖片给人恐怖窒息的快感,还是像娄烨电影一样给人颓废阴冷的快感。
不同的快感满足不同的人。
如果要以票房判断一个电影是不是好电影,那说你sb还真是有点客气。
电影带来了其中一种快感,就够。票房与大众口碑只是个业余的讨论。
娄烨拍东西。
票房?有多少人喜欢?怎么样迎合你们的胃口?
关我屁事,爱咋咋地。
江湖人称的娄公子,是个叛逆的文青。
他的电影之路起起伏伏二十年,但却只有九部作品,正式公映过的只有《紫蝴蝶》和《浮城谜事》。
2006年他因为《颐和园》被禁拍五年。广电总局让禁拍就真不拍了?这不像江湖娄公子的作风。这五年里,他手持一部家用DV,拍了一部“地下电影”《春风沉醉的晚上》。
“我想了许多凌乱断续的思想,终究没有一个好法子,可以救我出目下的穷状来。···换上了白天脱下的那件破棉袍子,仍复吹熄了蜡烛,走出外面去散步,贫民窟里的人已经睡眠静了······一声二声清脆的歌音,带着哀调,从寂静的深夜的冷空气里,传到我的耳膜上来。”影片最后秦昊念出了郁达夫的诗,伴随着镜头里雾蒙蒙的河面,从河对面透露出来的零零星星的灯光,是他纠缠在同性恋与异性恋错综复杂的情欲世界里,感情无疾而终的绝唱。
手持镜头摇晃到死,光影色调黯淡无光,梅雨季节的南京阴暗潮湿,逼仄的出租房杂乱不堪,阴雨连连的天气许久不见阳光,那时中国的同性恋群体像南京的天气,见不得太阳。这部片更加显得脏乱琐碎接地气。
娄烨总爱用死亡来讲述一些事情,割腕流出的鲜血是疼痛和无奈,身上的刺青是永远难以抹去的记忆。
我们时常感到春风沉醉,却忘了我们仍在夜里。
意乱情迷的大都市里小人物的悲哀,特殊群体的隐秘世界,这些无奈和压抑,都化作片尾秦昊略带沙哑的嗓音和秦淮河上灰暗的迷雾。
娄烨喜欢用不同的恶劣天气来奠定晦涩的电影基调,《春晚》里用了湿热的雨季,在《浮城谜事》里,他用了倾盆大雨。郝蕾在大雨里疯一样的逃跑,寻找蚊子的尸体,她被大雨淋得面目全非,呼吸困难。如同,她在丈夫的反复出轨和女人之间嫉妒报复的纷繁错杂里,喘不过气。
娄烨用的大雨倾盆,实则是现今社会病态错杂出轨成风的婚姻关系的写照与讽刺。
他依然用了蚊子的死,来警告这种社会现状的后果。
电影界面偏暗黄色,几乎没有色彩鲜明的视点。这也继承了他一贯的阴暗风格。人生的残酷真相之一就如这部电影所要展现的,带着爱的名义,裹挟着利益和欲望,干一些名正言顺的丑事。
娄烨的风格,要么让人厌恶,要么让人喜欢,不存在任何的中立派。所以有人说娄烨的电影粗制滥造,也有人说他的电影没有商业电影的铜臭味,保留了文艺片的纯粹。比如《苏州河》,偏执的寻找是信仰化的爱情。有淹没背叛和忠贞的苏州河,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奇幻事。虚幻的镜头下苦苦追求真爱的小人物,沉醉、漂浮、孤独、寻寻觅觅,最终还是埋没在死亡里,找不到答案。
娄烨的镜头从不撒谎。他执着于寻找大社会下的小人物的悲喜,执着于展现现实中最残酷无奈的情绪,执着于文艺片所要表达的浓烈情感,执着于阴冷与晦涩的颓废艺术,不疯魔不成活。
他又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不甘于商业化电影模式的束缚,摆脱票房的虚荣,去做最具有文艺气质的电影,叛逆任性。
人间的嘈杂混乱,情感的离散纠葛,人性的两面极端。
这些在娄烨的电影,或许残酷,或许狭隘,或许压抑。
但必定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