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之桃花浅渊(三十三)流年


冬日,晨间飘起薄雾,溢出萧萧寒意,好似蒙在我头上的疑云,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日前,阿娘那番忠告,在我心海激起了层层涟漪。我很想找折颜探问个究竟,他却有意无意的躲着我。再来看我的师父墨渊,任凭怎样挑剔细致的眼光进行审视,我也没看出,他与往常有哪里不同,倒显得我颇为神经质。

若还是从前的十七司音,大概我会直接对他挑明,刨根问底儿的弄个清楚明白。但如今,我已是他妻子,还是他孩儿的娘亲,按阿娘的话说,不能太过鲁莽。“策略!浅浅,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讲究点策略与耐心。这一点上,你不妨学一学你大嫂,想想她往日都是怎么做的。”

我按捺着自己那颗忐忑的心,强打起精神搜索了一下,大嫂每次处置大哥那些桃花,都用的什么手段来着? 哦,对。首先是要装得若无其事,其次便是以退为进。眼神必得冷淡,声音必得缥缈,上下打量一番那桃花,末了只丢下一句:“这回这个我看着甚好,倘若夫君喜欢,便将她收了吧,我也就此多一个妹妹。”

是以,大哥虽逢场作戏者多,对大嫂却是矢志不渝。

可我转念一想,我眼下这情形与大嫂却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这个法子兴许并不管用。以往大哥的桃花均逃不出大嫂的眼睛,但我如今只听其名、未见其人,连桃花长什么模样的尚且不清楚,更遑论过去她和墨渊是何等深情,她又是怎样一副脾性?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我在昆仑虚熟知的道理。有鉴于此,我略略使了点心眼儿,墨渊折腾了一夜,趁他没能早早醒来,我借机溜出了自己的洞府。

出洞口时,撞见了过于勤快的迷谷,我寻思着,得丢给他一个什么借口才好。顿了顿,便告诉他,二嫂曾告诉过我一个下奶的偏方,可惜我记得不大牢靠,为着不耽误倆孩儿的吃食,我须抽空去问真切了才好,且速去速回,家里若有问起的,叫他应付了便是。

我一路朝着十里桃林奔去,边走边琢磨,如何“策略性”地向折颜打探出实情。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得了点眉目,不知不觉已快到桃林。忽然,呼啦啦平地起了一阵狂风,掀起的沙尘叫人睁不开眼睛。

我扭头避过这风头,心里正好生纳闷,耳边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在风中张眼望去,不由惊呆了......

这一刻,十里桃林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海之中,缭绕的烟雾里两道影子忽隐忽现,上下翻飞。我飞跑靠近定眼细看,惊出了一身汗------半空之上,是只巨大的粉凤凰,它紧追前头那只不停喷火的红凤凰,并极力扑扇着翅膀,将不断燃起的熊熊烈火奋力压下去。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因昨晚缺觉缺得厉害,唯恐是自己尚未清醒。咋回事?老凤凰竟然与人打架了么?并且还是只跟他差不多老的凤凰!两个都是十足十要拼命的架势,这可真是万万年都碰不上一回的奇事,骇人听闻啊。

我这边厢还没弄明白,远处两只凤凰间的追逐愈加胶着,渐成纠缠扭打的态势,时不时地凌乱飘落一两根尾羽。可惜了,多好的凤凰羽毛啊!在紧张得快喘不过气的关头,我竟还能有这份心思,不禁暗暗道一声惭愧,不过折颜可是尊神厉害着呢,应该没事。

眼见得这场较量打得难解难分,虽还没分出个胜负,但折颜的桃林却已然遭了殃。隆冬腊月里本就天干物燥,这四处点起的火头虽暂时被压下去了,可风一吹便复燃,火舌乱窜一气,狂风助长着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

不好,得让折颜赶紧给桃林灭火,晚点我那小竹屋可就要保不住了?况且桃林若是烧没了,四哥回桃林住哪?

我心下大急,朝凤凰扭打的方向扯嗓子喊了起来,“折颜,快别打了,灭火要紧呐!折颜...”

可当此惊天动地之际,估计我扯破了嗓子,即便能叫折颜听见,也不会比蚊子嗡嗡的声音大多少吧。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只做那隔岸观火的局外人,顾不了那么多了,玉清昆仑扇似乎了感知我的心意,不等我发号施令,已速速飞出。

我腾身紧紧握住扇子,“啪”地在手中展开,火速祭出呼风唤雨的法诀。七万年的勤修苦练,可不是一般的上神,修为法力也是实打实的,瞬息间急电猛闪,惊雷滚滚而至,也随即带来了倾盆大雨。

叫我惊骇的是,这场火竟带了几分邪性,轻易不能浇灭。此时此刻容不得半点松懈,我咬紧牙,狠狠心,拼着拿出三成修为源源不断倾注在扇子上。密集的暴雨越下越大了,浓黑的云层遮盖住方圆百里,早看不见了那两只发狂斗狠的凤凰影子。

幸而,十里桃林就在东海边上,瓢泼的大水尚能取之不尽,可我猜测东海的水晶宫快将被我搅成一片狼藉了。可此时顾不上这些,看着强悍的火势被压制下去,直至一点点地消失了,我方觉得心口一松,双脚阵阵发软,不留神差点跌在泥泞之中。

我喘息未定,却见头顶上的浓云极速散去,露出了明朗的一片天。

“小五,小五...”这明显嘶哑的声音,不是折颜还能是哪个?“你这傻丫头怎么样?没事吧?哎呀,我看看,不会是哪里出岔子了吧?”

此时的老凤凰俨然像只落汤鸡,可他顾不上自己狼狈不堪的形容,抢上前扶我起来,赶紧摸了把脉。其实眼下我比他好不了哪儿去,浑身上下湿透,直冷得瑟瑟发抖。

“折颜,你约人打架怎么也不言语一声?我好叫大家都来看看,替你壮一壮声势。必要时我还可以帮你一把,你们远古凤凰大对决,多壮观的场面啊!可惜四哥,这回他没亲眼看着,肯定特别遗憾,对了你们谁赢了?”

他忿忿地甩开我的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开玩笑,说明你没有伤到,倒是修为折损了些,别回头墨渊又来找我麻烦了。”

我随手捏诀将衣裳弄干,方觉得身上暖和了些,“我总算帮了你一次,折损了点修为不打紧,以后慢慢补呗。想当初,你在昆仑虚不也帮我把师父唤醒了吗?师父欠的,这次就当我替他还了,可好?”

这死丫头十几万年没跟我生分,此时却和我生分起来,说什么还我,折颜一脸无奈。

我万分惦记着尤为要紧的事,不等他回应,接着问,“折颜,方才与你打架的究竟是谁啊?为了什么呢?你好歹是洪荒尊神怎么桃林都会让人给烧了?”

面对我抛出的一连串疑问,折颜极其无奈,“白浅上神,怎么着你也得容我先察看一下,桃林里究竟损失几何吧?”

我那座小竹屋倒还蛮念旧,极力苦苦支撑了许久,等我赶过来瞧了它一眼,才在风雨飘摇之后轰然倒塌。我懊恼于它最终没能保全下来,可是折颜跟我保证,会在原址上帮我重盖一个新的。万幸的是,十里桃林终究挺住了,总体上还过得去,只将少量烧焦的树木清理掉以后,明年开春还能种上新树苗,用不了多久,依旧能恢复成郁郁葱葱的模样。

“我怎么也想不到,少绾她竟然如此疯癫,会拿我苦心经营的林子泄愤,实在可恶!”

少绾?那不是魔族的老祖宗吗?我大感惊愕,以至于没甚见识地瞪圆了眼睛,折颜凉凉瞥了我一眼,“你没听错,就是你一直想追问的那位。从前传得满天飞的那些绯闻里,也有说她是墨渊的红颜知己的,纯粹是放屁!”他因为心里实在愤恨,竟连形象也不顾,说得有点...忒粗俗了。 “今日,可算是叫你亲眼给见证了,她呀,完全就是一疯婆子。”

待他稍为心平气和了些,才将事情原委对我道出,说完长叹一口气,“唉,为着墨渊成婚一事,她把帐都记我头上,我不过就事论事说了她两句,可她一言不合就跟我打起来。她刚醒来,没有闭关元神不稳知道胜不了我,便打算毁掉我的心血。可你一来,她八成以为是我请的帮手,怕就此吃了亏,便又赶紧跑了。”

我听了,心里既觉着沉甸甸,可又感到莫名的轻松。原来...墨渊他说心里只我一个,是真的!沉默了一会儿,我说出心里的担忧,“折颜,照这个老祖宗的性子,她会不会找上师父,真就叫他还给她一剑啊?”

折颜拢了拢身上撕开几道口子的衣服,“还真说不准。她吃定了墨渊坦荡的性子,或许哪天就找上门了。我看不光是他,连你也要当心点。”他约莫见我神色凛然,又道,“不过现在魔族势弱,远比不得上古时候,即便她想兴风作浪,也没那个能耐。你看她今日在我这里,也只敢撒撒泼而已,你呀,也用不着过虑。”

看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还得尽快赶回青丘去。

“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你回去也别对真真提起,左右我这里没太大损失,免得他枉自担心,过两日我自去跟他说吧。”

我望着眼前的半个废墟,欲言又止,虽然住处被毁得面目全非,但想必折颜也不放心离开。“好吧,回去我让迷谷送些用得着的过来。”

刚一转身,袖子却被折颜拽着,“别急着走,他都来了...”

我吓得一哆嗦, 这个“他”肯定指的是墨渊咯,今日我迫不得已祭出了扇子,又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可是,毕竟偷跑出来打探他的“情史”太过丢脸了,我可不想被抓个现行。“嘘!别吭声,就说你没见着我。”

说话间,本上神已化出小巧的原身,飞快的蹿进了密林之中。

也许是饥寒交迫慌不择路,又或者是折损修为有些疲惫,动作不太利索,才跑出没多远,我就陷进杂乱的树丛中。时运很不济的我在挣扎了两下后,被一只大手提溜着四肢离地,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息,“浅儿,为何躲我?”

我扭头,正对上他漆黑的深眸,在他炽烈又带点责备的目光中,我似个做错事的小狐狸般缩起脑袋,发出颇委屈的“呜呜”两声,随即落入了他强壮有力的臂弯。

“我说墨渊,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折颜皱眉,以示他的不满,“你们要秀恩爱,便赶紧回狐狸洞去,这副样子在我面前,存心要给我添堵是不是?”他换过了身干净衣裳,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但心情依旧有些失落。

我依偎在墨渊熟悉又安心的胸膛,任他温暖的手不停抚过我的后脖颈,说不出的舒服,倦意慢慢袭来,对折颜的抗议不予理睬。他也忒大惊小怪了!墨渊是我夫君,我这只狐狸就愿意被他这么抱着,要他老凤凰操什么心?

“浅儿身上发冷,我不大放心,你再给她仔细看看。”哦,难怪他不让我变回人形,只将我捂紧在怀里了。

“唉,我这个弟妹你也是知道的,一直就是个爱逞强的性子。方才我已经诊过脉了,修为少说也得损失了三万年,元气大伤,她却满不在乎地与我说,且把我当初唤醒你的那笔帐就当替你还了。眼下倒是没甚大碍,你领她回去好生养养吧,要是可以,干脆让她乖乖只做个狐狸,再不然弄条链子拴紧了,或许还能省心些。”

什么呀?这老凤凰竟如此埋汰本上神,亏得我还帮了他的大忙,太不仗义了!我气呼呼地冲他竖起九条尾,若不是墨渊按住了,我非得给他来一爪子不可。

墨渊的大手抚上我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疼惜又无奈地问,“那你这儿,可还剩了什么现成的药丸没有?或者拿个药方也行,我好回去先替她调养一下。”

折颜叹气,“今日已然乱成这样,怕是一时半会找不着了,容我先拾掇拾掇,过两日腾出手来再给你送过去。”瞧他这种态度还勉强过得去,我遂偃旗息鼓地趴回墨渊胸前,轻轻打了个哈欠。

“少绾她,当真如此蛮不讲理?”

呃?听墨渊这语气,竟透着些许惆怅,叫我心里颇为不爽,瞌睡也赶跑了。莫非时至今日,他竟对那位老祖宗依旧怀着几分怜惜?

“她不一直都那样么?也就是在你面前还会装装样子,对待其他人,包括东华和我在内,从来都是张扬跋扈惯了的。”

折颜瞟了本狐狸一眼,深有感触地说,“当年,你实在不该相信她那套说辞,轻易许了个那么不像话的约定,你当人人都像你一般的磊落坦荡吗?依我看,她因对你的话误会大了,只道你背弃了她,心里头存着怨念。她冲我发发邪火也就算了,左右打了这一架之后,她没占到便宜不说,反而白白耗去不少法力,怕也只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我担心,往后她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总而言之,你可得当心。”

在我听来,这番话语重心长,似乎也是冲我说的,他这是...暗示墨渊看紧我的意思么?不知不觉中,我俩爪子拽紧了墨渊的衣襟。

墨渊沉默了一阵,低头对上我探询的眼神,他深邃目光里透着波澜不惊,像安慰更像是解释地说,“战场上,她终究受了我那一剑,换来了两族战火平息,自己沉睡下这些年,也不容易。有机会,我自当与她说个分明,她若仍执迷不悟,再战一场便是!即使先还给她一剑,我也绝不会输的,我有信心。”

归去的时候,我与他一路无话,只在他怀抱中紧闭了眼睛。虽然累极困极,却无半点睡意,只因心里纷乱不已,并不晓得该同他说些什么,方能算是得体,干脆闭口不语。直至在狐狸洞前落下云头,我猛的跳开化出人形,墨渊却拉了我的手不放。

“浅儿,这一路上,你不肯理我,可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

“我晓得你是在担心,但我...”

我忽然转身,“没什么可担心的!师父若定要还上那位老祖宗的人情,我也不会拦着。不过,你若有任何闪失,我白浅不愿再傻傻地等了,我敢对天立誓,穷尽毕生之力,也要荡平章尾山,让魔族赔上合族的性命与你殉葬……”

回到狐狸洞里来,发现四哥早骑着他的毕方鸟赶去了十里桃林。他终归是个有情有义的,也不至于叫那老凤凰独自一个孤苦伶仃,我稍觉得安心,可仍旧憋着一股劲儿。

对于自己的夫君,我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他除了对我呵护得无微不至以外,其他的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出色。

“浅儿,你来看,原来是阿圆外袍上的带子给系反啦,他小胳膊被束缚住,觉得浑身不舒服了,才会跟你闹的。”墨渊重新替阿圆系好衣服,小圆子在他怀里一阵活蹦乱跳的,果然欢脱得很。

我在心里默默叹口气,竟连照顾孩子,他也比我更为细致,叫我这个亲娘自愧不如。我只好绷着脸,将小满也一并塞进他怀中。

他一边哄着俩孩子,一边往我脸上瞧了几眼,“浅儿,可是还在怨我?当日我真不是刻意瞒了你,你若觉得不痛快,只管说出来,别都闷在心里。”

我盘算了一下,总跟他冷着脸也不是个好法子,毕竟,他也不似我大哥那般,总惹出桃花来,顶多就是没能及早告知我实情而已,大嫂那一套,明摆着不顶用了。“你是几时知道,那位老祖宗已经醒过来了的?”

“前不久东华传信与我,我才收到消息的,不过比你早了几日。原就只等忙过了百日宴再对你讲的,哪成想,事情竟会到了如此地步。少绾不仅找上了折颜,还与他大打出手,并因此牵累到了你...怪我!是我来迟了。”

“这原本就是我欠下了折颜的人情,早早晚晚不都得还上么?如今正好还了。只可惜啊,最后我也没能瞧清楚,老祖宗究竟长什么样子,比我好看吗?”

“我既然对她无意,就没怎么仔细看过她的脸。我只觉得天下的女子当中,就没有谁能比得过我的浅儿。”他放下孩子,双手搂住了我,“何况年岁过得太久远,我亦记不清她什么模样了。”

“真的?”我抬眼看他,“可我怎么听说,当日你刚醒来没多久,就有一个叫仲尹什么的青年,特地跑来昆仑虚给你捎信呢?那时,你不也对我只字没提吗?”当日之事,后来曾听子阑绘声绘色地与我讲过一回,故而我有些印象。

“那时,仲尹只说他姐姐托梦给他,我权当他是唬我的,并未在意。可关键在于,我从未对除你以外的其他任何女子生出过情分,即便他是别有用心的,我却半点儿不欲理会,很快便抛到脑后了,哪里还会记得跟你提呢?”

唔,他这话确实说得很动听,又句句在理,倒叫我不好再板着脸。

“嗯哼,看在小圆小满份上,我就不跟你事事较真儿了。”其实我本就没生气便虚张声势地推了他一把,“不过,我那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谁若敢觊觎我的男人,我才不管她是谁的祖宗呢,先尝尝我的玉清昆仑扇再说。”

他眸光流转,眼里带了笑意,“浅儿你就这么...喜欢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抱紧了他,头埋进他颈窝,贪恋地磨蹭了好一阵,才嘟囔了几句,“当然喜欢啊,哪儿还有像你这么好的夫君,既然已经落在我手上了,我才不会撒手呢。”

对于我越来越不把他当成师尊,墨渊显见得很受用,“嗯,甚好。我原还想着,你若气出个好歹,那我就只能将自己炖了,好给你补补身子,如今看来倒是省下来了。”

“什么呀?墨渊忒小心眼了,我从前的丑事竟还记着。”

“浅儿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往后一点一点慢慢还你,这辈子还不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看我脸上重又挂满了笑容,阿娘终于觉得安心,却来催我尽快返回昆仑虚。“哪有出嫁了的闺女一直住娘家的,时间长了,会叫人说墨渊的闲话,你们早些回去才是正经。”

我自然晓得阿娘的良苦用心,怕惹人说闲话仅是托辞,实际上,她不希望阿离被送过来时,叫我或者是墨渊看见了,定然心里不是滋味。

“阿娘,就让我瞧一眼那孩子吧…好歹他总归是我生的。”

“浅浅,总会有见面的时候,但不是现在。等阿离身子骨慢慢好起来,那时阿圆阿满也长大些了,我会带着他去看你的。”

当年十里桃林不慎失火,仅作为一场小小的风波,很快便平息了,三百年来鲜少再被人提起。那些焚烧过的痕迹已消退无踪,经过数百年休养生息,且在折颜精心调理之下,桃林依旧枝繁叶茂一派葱茏,后来补栽的桃树也长势喜人。

眼下,终于又结出了一茬仙桃,还是同样的甜美可口。

“真真啊,你好好挑几筐大的,让毕方赶快送去昆仑虚,叫阿圆阿满他们尝个新鲜。”看着挂满枝头的累累硕果,折颜欢喜地说。

自从白浅那个小竹屋倒塌以后,白真帮着在原址又盖了座新的,并且考虑到她如今已一家四口,就特意盖得比从前宽敞得多。可惜自那之后,白浅连同墨渊却没再踏足十里桃林了。

白真却漫不经心说道,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小五自家不也有诺大一片桃林吗?我那俩小外甥,兴许对桃子并不十分稀罕。”

“墨渊那处桃林,哪能比得上我们这里的?”折颜很是不以为然,“昆仑虚地处高寒,桃树一般都只开花不结果,偶尔结出来一些,味道可就差了太多。旁人我不敢说,但小五可是打小最爱吃我的桃子了,你看她长得如此水灵,少不得也有这桃子一半的功劳。”

“你纯粹就是乱扯。”白真笑着骂了一句,“若叫我阿爹听见了,哪里肯依你。他老人家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我们九尾狐一族素来均是长相极好的,你却来邀什么功?”

折颜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自古医食同源,我的仙桃最能养人,吃得多了自然补益大大的,这道理如此简单,即便你阿爹那个榆木脑袋,也不会不懂。”

白真尚未反驳,却听见凌空一声笑斥,“呵呵,好你个老凤凰,可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折颜愕然,白真却喜出望外,“阿爹...”

半空云头上随即飘落下几人,正是狐帝白止夫妇及阿离。白真抢上前来与他们见礼。再看向阿离,已不复当年苍白瘦弱的可怜模样,渐渐长成面容俊秀的小童子,头上总两只角,穿一身水蓝的衣袍,衬得小脸蛋白白嫩嫩的。

“折颜,我还没到,就听见你在乱嚼舌根了。说说看,我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是榆木脑袋啦?你分明是妒忌,才会成心诋毁我是不是?”

折颜只好赔着笑脸,讪讪道,“白止兄,你没听出来吗?我那是在夸你,你一向都是个忠厚老实的,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所以真真阿娘当年才会相中了你嘛。”他转头却对阿离招手,“这是小阿离?啊,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快让我瞧瞧,如今这身子骨究竟咋样?”

当年阿离初初送去青丘时,狐帝放言不许天君一家来访,其他人尚可,唯独乐胥万般不舍,隔两三个月就到谷口探问,甚至来折颜府上抹过几回泪。后来狐帝夫妇不胜其烦,干脆带上阿离去往别处洞府,开始在青丘大荒云游,一晃便是两三百年。

阿离乖从地由着折颜把完了脉,重又依偎在狐后膝下,悄声问,“婆婆,他便是那位医术了得的上神么?” 当年他尚幼小,虽见过却早已记不得了。

狐后慈爱地抚着阿离的小脑袋,微笑点头。

折颜听见了,颇有些自得,“这四海八荒,论医术,能与我齐肩的也没几个。阿离如今还小,等你再长大些,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送来与我当个小学徒吧,我保证倾囊相授。白止兄,意下如何?”

“这...”白止心里一动,眼睛不由转向狐后。狐后接口道,“是个好主意,但我们还不能随便应承你,总归要问过了浅浅再说。”

“哦,也是。”折颜略有些失望,以往多少小仙求上门来学医,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今日难得自己一时兴起开了金口,却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转头就发现,阿离一双眼睛总往树上瞟,又忍不住笑了,“你们该不会是闻着味儿才找到我这里来的吧?算你们有口福,先来尝个鲜了。”

阿离看着折颜递来粉红粉红的大桃子,两眼闪着兴奋的光,却仍旧有些腼腆,不敢贸然接过去。

“快拿着,跟他用不着太客气。”白止一把将桃子塞到阿离手上,自己大大咧咧地跑到树下摘了几颗,随手先咬了一口,“唔,味道不错!”他将摘下的桃子悉数捧给了狐后,又对白真说,“老四,你去多弄几筐来,要挑最大个的,一会儿我全带走啊。”

白真无奈摇头,“怎么又是几筐?还都要挑个头大的,莫非你们俩一早就约好了?”

“还有谁?”白止边啃桃子边问,“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跟我抢?”

折颜白了他一眼,“没有谁,是我让真真给好好挑拣挑拣,预备送去孝敬你的宝贝闺女的。”

“那敢情好。”白止当即眉开眼笑的,“说来也真巧,她阿娘最近也总惦记着,要带阿离去见一见,说是三百年前就答应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他看白真仍站在那儿,便催促道,“还愣着作甚?赶快利索的摘十筐八筐来,我们还等着赶路呢。”

见白真一溜烟地跑开,折颜直摇头,“白止兄,你这跟抢的有啥分别?我这三百年才结一次的果子,你们好歹也给我留点儿。唉,算了算了,我费事跟你计较,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见了小五,记得同她说,把阿离留给我当个徒弟,就当抵上吃我十几万年桃子的账了。”

令羽觉得,他们的小师娘似乎大改了往日的性子,从前一起学艺时,曾经那么爱玩爱热闹,还动不动就偷跑去凡间转一圈的人,如今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守着师父和孩子,将似水流年过得平淡且温馨,完全合乎他们一众师兄弟的期待,当真是神乎其神。

不过他也隐隐担心,看似平静的背后,或许是另有玄机,因为他横看竖看,小十七天生就是惹事搞怪的资质,并非那等仅安于“相夫教子”的平庸之辈。

而且令羽担心的可不止这一桩,小圆小满那么难能可贵的双生仙胎,父神母神后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说,天资更是异常卓越,被仙界寄予了厚望。如今快将三百岁的孩童,若放在寻常的仙家,也应教他们开始读书写字了,可奇怪的是,师父不曾有半点动静,只由得小哥俩颠颠地跟在亲娘后头,成日在山上或林子里各处瞎晃。除了做些捉迷藏、逗蛐蛐儿的戏耍外,也会陪着一起听风赏月,观日出日落云起雾散,看四季变幻花谢花开。

若往好了想,小家伙们日子确实过得蛮逍遥,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岂不是朝着纨绔弟子的方向一路狂奔?令羽每每想起,便暗自有些着急。

等叠风又一次回山值守,令羽终忍不住跟他提及,“大师兄,你觉得师父对阿圆阿满的课业,究竟有怎样的考虑?”

叠风也破费踌躇,“我亦对此有所不解,按说他们降生时,金光万道乍现,四海翻腾钟鼎齐鸣,祥瑞吉兆可谓惊天动地,数百年来仍为人津津乐道,足见两位小公子是天命之选,师父理当重视。”

“是啊。”令羽深表认同,“听说当年,太子夜华尚未满十岁,连路都尚且走不大稳,天君就请来慈航真人授他课业,从此日日守在书斋里对着一大堆典籍经册,不分昼夜勤修佛法道法,后来学得有几分根底了,又被领去元始天尊座下修习仙法,彼时不过还是个才总角的小童子,比现如今的阿圆阿满应该也大不了多少。 ”

叠风频频点头,“不错。可见,天君对太子殿下自小的一番教导安排何其用心!或许对天赋异禀的仙胎来说,更需要刻苦磨炼才行。”

“可是,我至今还不曾听师父提过,要正式替阿圆阿满授课之事。”令羽蹙眉叹息,“唉,别说什么道法佛经了,便是最基本的读书写字,都尚未正经开始呢。”

叠风陪着挠了一回头,后来却宽慰他道,“师父的文韬武略,已然称得上登峰造极,想来阿圆阿满亦不须同旁人那般,要大费周章地去别处拜师学艺。而且昆仑虚灵气汇盛,即便师父收徒收得称不上十分严格,甚至有些随性,但你看咱们师兄弟个顶个的,不也都成了可用之才吗?尤其是十七...”叠风自觉朝后山方向当空一揖,“当年她入门最晚,性子闲散,又有师父宠惯,大家都以为她疏于修炼,可她却是我们当中最早最快飞升上神的。如此说来,你亦无须替小圆小满担忧了。”

令羽闻言,低首沉吟片刻,“九尾狐族自远古时期存世至今,均能绵延不绝位列上神,或者,他们自有本族的独门心法也说不定。”

叠风释然地拍拍他的肩头,“有道理。令羽,师父豁达睿智,必然已是心里有数的,我们就不要瞎操心啦。”

他们不会料到,师尊知晓了大弟子回山,特意抽空来前面大殿吩咐些事情,师兄弟二人的这番对谈,却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墨渊于殿外会心一笑,所谓青丘的“独门心法”,无外乎就是散养,再加上从小就多加历练,好让他们增广见闻。狐帝白止平素讷于言敏于行,在心思细腻的狐后辅佐下,对五个儿女的教导貌似不太严谨,实则是因材施教,相当直接有效。

正如白浅常对俩儿子说的,好看的皮相远比不上一双结实的拳头有用,同样的,即便小小的年纪就饱读经书,也不见得比摸爬滚打中成长起来的会真正聪明。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需要那份虚荣。墨渊自成婚以后,深觉得修仙一途长路漫漫,能有幸与挚爱之人相伴,方得圆满。

“叠风。”

墨渊忽然现身,让叠风略有些忐忑,“师父,弟子正打算去给您请安。”

“不必多礼了。”墨渊虚扶了他一下,“七日后,灵宝天尊于上清圣境举行法会,已提早送来了帖子,你先预备着,届时随为师和浅儿一同赴会。”

叠风连忙应了,“弟子上山前也听说,与西天梵境里佛祖开坛讲法不同,灵宝天尊的法会每五万年才举办一回,都知道能受邀参加的,无不是身份尊贵地位显赫,可具体哪些神尊会出席,好多仙家都在争相打听呢。”

令羽也问,“师父过去,一般都不喜凑这个热闹的,莫非这次的法会,当真是有所不同吗?”

墨渊却摇头,“有何不同并不重要,为师只想带浅儿出门走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阿圆和阿满,也要一起去的。”

看着墨渊离开的背影,叠风和令羽交换了一个眼神,因为他们生出了同样的念头~看样子,身为战神的师父,大概是要借此机会,替阿圆阿满好好物色一个厉害的老师了……

狐帝白止没有想到,时隔三百年,再见到宝贝外孙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两只活蹦乱跳的小泥猴。不晓得在泥潭里究竟打了几个滚,小兄弟俩浑身上下沾满泥污,听见白浅的呼喊,从林子里一阵风似的围了过来。

“你们别玩啦,快来见见外公和外婆。”

“外公?”两只泥团子好奇的抬头看看,脏乎乎的小脸上难掩兴奋,其中一个抢先问道,“是青丘来的吗?”他边问边咧着嘴笑,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齿。

白止觉得煞是新奇有趣,遂开怀地拈须点头,“不错,外公是从青丘来的,还带来了香香甜甜的大桃子。唔,不过你们俩得先告诉我,哪个是阿圆,哪个是阿满啊?”

听见有桃子吃,小家伙们一声欢呼,不等白止把话问完,争相举起了小手,“我要吃桃子。” “我也是,我也是。”俩人一个劲儿地想往前扑。

白浅眼明手快,左右各按住了一个,“别闹,都随我去弄干净了再说。”她回头说一句,“阿渊,先陪阿爹阿娘坐会儿。”便拎起两个大呼小叫的儿子利落地走了。

已然司空见惯的墨渊笑了笑,悠然自得地招呼狐帝夫妇喝茶,瞧见一直默默偎在狐后身侧的阿离。阿离目送白浅母子仨的背影,脸上是几分怯生生的表情,眼神却透着羡慕。他有些心疼这孩子,便招了招手,“阿离,过来坐。”

狐后拉了阿离坐下,柔声道,“阿离,这位便是昆仑虚之主——墨渊上神,也是你阿娘的师父。”

阿离扭捏了一阵子,然后便乖觉地站起来,朝墨渊恭谨行了个大礼,口中糯糯道,“阿离给墨渊上神请安。”

墨渊温和地“嗯”了声,“阿离若喜欢,可以管我叫义父,以后你和小圆小满一样,都是我昆仑虚的孩子。”

阿离愣住了一瞬,“义...义父?”他见墨渊郑重地点头,顿时惊喜地回头望向狐后,“婆婆,阿离可以叫吗?”

狐后灿然一笑,“傻孩子,当然可以。等你身上的病完全好了,就可以回到阿娘身边,还可以日日跟弟弟们一起玩耍。”

“真的?太棒了!那阿离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呀?”

“快了,阿离一直这么乖,上天也会保佑眷顾你的。”

不大一会儿功夫,只见阿圆和阿满收拾得清清爽爽,蹬着小短腿“哒哒哒”奔跑过来,嘴里一迭声“外公”、“外婆”地叫着,直把狐帝狐后乐得开怀大笑。

“哈哈,快让外公好好瞧瞧,哎呀,多俊俏的小娃娃啊,你是阿圆?不是?那你肯定就是阿满咯?”

两个小家伙在墨渊注视下,笑嘻嘻地给外公外婆磕了头,其中一个迅速走过来,围着白止转了起来。他往白止脸上看了又看,“你真的是我外公么?可是,你怎么跟我娘亲长得一点不像呢?”

白止被问傻了,“你娘亲?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爹爹常说,子肖母女肖父,我们的长相都随了娘亲,外公既是娘亲的阿爹,不是也该长一样的么?”

在场几人都被他的童言无忌逗得哈哈大笑,白浅跟过来,搂了他笑着说,“就数你话多!别没大没小的,跟哥哥学着点儿,男孩子要稳重些才好。”

白止忍俊不禁地捏了他小脸一把,“啊!我说中了,你果然就是阿满。”

而此刻,白浅嘴里“稳重些”的阿圆却盯着阿离看,好奇地问,“咦?他是谁啊?”

自阿离来到狐后身边,慢慢便得知,除了四个舅舅以外,他还有自己的亲娘。尽管幼时的记忆早已淡忘,可他跟随狐帝夫妇云游各处,看见青丘的孩童大多是跟着自己父母,不免也天天心里盼着,有朝一日能见着阿娘的面。

“阿离,”白浅强压着初见时的心酸,蹲下身子,朝他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到阿娘这里来。”

阿离瞥了她一眼,犹豫着不肯迈腿。

狐后轻轻推他,“去吧,不是总念叨着要见你阿娘吗?”她不说还好,一说,阿离反倒倔强地偏过头,眼里包了一包泪。

狐后心疼地揉揉他的小脑袋,对白浅笑了笑,“大约这会儿,他还有些认生。”

白浅眼眶也渐渐红了,上前一步将阿离小小的身子抱住,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没关系,阿离终究是我儿子,我们很快就能熟悉起来的,对么?”

听着她温柔的语声,阿离很快便忘了先前的那点小委屈,悄悄趴在白浅肩头抹了一把泪,弱弱地喊了声,“...阿娘。”

这一出母子相认的戏码,叫阿圆阿满看呆了,他们瞪着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挨近墨渊身边,齐声道,“爹爹...娘亲她怎么啦?那个人是谁?”

墨渊遂拉起他们的手,尽量把话说得随和,“那是从青丘来的阿离哥哥,以后便都是一家人,你们可要好好相处,不可太过淘气,知道吗?”

兄弟倆自小便受白浅耳提面命,不能轻易挑战爹爹的权威,虽然此刻似懂非懂的,但也只有乖乖点头的份。阿满一向活泼些,惊叹道,“啊,原来我还有一个哥哥呀,那他...是不是也要分走我的小松鼠呢?”

原来,阿满之前上树掏来了三只小松鼠,后来却输给了阿圆一只,而今他首先惦记着,剩下的两只还能不能保得住。

墨渊忍了笑,故作正经地问,“要不,你就大方些,送阿离哥哥一只作见面礼,如何?”

“呃?”阿满皱了小眉头,略有些不甘心,“可是,他也会送我东西么?”

白止在旁边听见了,乐呵呵道,“当然要送!喏,送你们一人一筐大桃子。”

望着凭空出现的满满两筐桃子,小哥俩眼前一亮,呼啦啦围过来。阿圆开心道,“这么多漂亮的大桃子,好香啊!”

阿满把小鼻子凑过去,使劲闻了闻味,“甜不甜?可以吃一下么?”

“这里每一只都筛选过了,准保个个儿又新鲜又香甜。”白止边说边拿起一个,在袖口上擦了两擦,随手递给一脸馋相的阿满,“快尝尝。”

阿圆被墨渊拉过去耳语了几句,随即从筐里捧出来一个桃子,“蹬蹬蹬”走到白浅身边,脆生生的说,“阿离哥哥,给你桃子,我们大家一起吃,才会更香更甜。”

因着脸上泪痕未干,阿离有几分不好意思,缩在白浅怀里。白浅接过桃子,微笑着将它放到阿离手上,“阿圆说得好,阿离送来了这么多桃子,就是想跟弟弟们一起分享的,对吗?”

阿离腼腆的点头,“嗯。”

凡事不甘落后的阿满跟着挤过来,两手捧着已咬掉一口的桃子递上去,“娘亲娘亲,这个桃子阿满先替你尝过了,真的很甜哦,你快吃吃看呐。”

白浅笑着低头呡了一口,阿满立刻认真地追着问,“很好吃哒,对不对?”

“对,”白浅随手摸摸小儿子的脸,“这么好的东西,不给爹爹也尝一下吗?”

“好嘞。”得了夸奖的小团子异常兴奋,蹦蹦跳跳朝墨渊奔了过去。

阿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桃子,忽然捧到白浅嘴边,眼里充满期待,“这个也好大好香,阿离留给阿娘吃。”

白浅照样也咬上一口,“真好吃,谢谢阿离,让阿圆弟弟也尝一尝,好不好?”

阿离听了很是欢喜,欣然递给阿圆,“弟弟快吃吧,都给你。”

“谢谢。”阿圆早馋得直流口水,接过桃子心满意足地啃了起来。

“阿离哥哥,”再度获得墨渊夸赞的阿满乐呵呵跑回来,“我还有两只小松鼠,送给你一只,这样我们大家刚好一人一只了,高兴吗?”

狐后见气氛愈加融洽,便欣慰言道,“阿离也去吃桃子吧,吃完了,好好跟弟弟们玩,大家开开心心的,多好!”

到底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小哥仨已然亲亲热热地玩耍到一块,欢声笑语在林间飘荡着。

听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白浅心里感慨,即便过去的年月里偶尔还有些辛酸,但此时此刻,已全都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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