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昨天就遇到一个关系难题,想跟你探讨一下。
I:好啊,你说吧。
W:最近表哥出了车祸,左膝盖被摩托车压到,造成粉碎性骨折。由于他是湖南出的车祸,因而只能在那边做手术。而他的父亲,也就是我舅舅,不得不从老家坐车,前往他所在的医院,帮他办理相关手续。然后又陪表哥做绿皮火车,回到南宁的医院,住院修养。
其实表哥出意外,也不完全是他造成的。据说,当时他经过一个村庄时,距离他5米左右,背对站着一个小孩子。谁知这小孩突然回头,迎着摩托车跑来。表哥为了躲避他急刹车,不慎人车滑道,他的左膝盖被摩托车重压在底下。
I:确实是一次意外,那种情况下谁也没能料到。所幸孩子没有受伤,而且表哥没有伤严重。
W:是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只是现在家里很多人,都会怪罪表哥不懂事,认为他刚当上父亲,不好好待在家里,而选择外出游玩。而且出外游玩,没有做好相应的防范措施,最后连同家人需要为他承担责任。
I:也就是说,家里人都认为他不责任咯?
W:是的,而且昨天我在医院陪护表哥时,还发生这件事。当时表哥的朋友来看望他,正好舅舅也在。舅舅就当着表哥朋友的面,大加评论表哥。他提到孩子应该孝顺父母。所谓“孝顺”并不是要求孩子要给父母很多钱花,而是不给父母添麻烦。
他还说,当时他去湖南时,人生地不熟的,做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好不容易找到表哥所在的医院。这对于60几岁的老父亲来说,已经十分费劲了。他描述说,那里的住院条件并不如这里好,连陪护的位置都没有。他只能有手枕着额头,趴在床边休息。
上火车时,因为火车和站台有一定的高度差,那时候舅舅只能背着表哥。由于表哥的脚不能弯曲,只能悬在半空,舅舅就像背着一百多斤的麻袋上火车,这其实非常辛苦。上火车还好,但下火车就不一样了,因为下火车由由高处往低出走,表哥的脚无法悬空。如果还是那上车的方式下车,脚就得弯曲着地。
而最后能安全到站,这多亏了乘务员的帮忙,帮助舅舅表哥,克服了台阶的高低差。
I:这对于一位60多岁的老父亲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别说是老年人了,几个年轻人也未必能把表哥从那么远的地方运回南宁。
W:是的,更何况舅舅还是一个人出远门,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办理各种手续,其实不仅考验体力,而且也很劳累心理的。
可是这种身心上的疲惫,如果得不到理解和安抚,其实会让当事人难以接受。他会觉得:凭什么我要付出那么多?
就在昨天表哥的朋友过来探病时,舅舅刚好也在场。他借机对表哥进行了一番控诉,说他怎么那么不孝顺,这么大年纪还让父母和亲人那么操心。然后在形象地描述他一路上的辛苦和辛酸。
当时表哥的朋友特别尴尬,因为那些话明显是说给表哥听的,却对着朋友说。表哥当时一脸厌烦,身体处于紧绷状态,眼睛盯着电视机,目光却是呆滞的,好像在极力屏蔽舅舅的“唠叨‘。当时我站在旁边,听着也很不舒服,因为不知道该帮谁。但是我仔细想想,为什么舅舅要采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呢?因为这种方式在外人看起来很笨拙,但舅舅却还是用了,难道他没有意识到吗?
I:那你是怎么认为的?
W:其实,舅舅和表哥的关系一直不好。舅舅觉得表哥不懂事,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而表哥觉得舅舅一直在控制自己,想要什么事情都听他的。
当时我站在旁边,听着舅舅描述这一路的经历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舅舅,你辛苦了。因为如果没有你,表哥时没有办法回来的。更何况你年纪还这么大了,这么折腾其实很劳累你的身心的。
我认为,舅舅并不是为了控制表哥,他自己也知道,儿子大了,没办法要求事事都听自己的。而舅舅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害怕和焦虑。他害怕的是,担心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儿子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因为他会反复叮嘱表哥,想要他多注意,多留点心。
只是,表哥没有看到这些,他看到的是,舅舅愤怒和焦虑的情绪,却没有看到情绪背后的原因。
I: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能看清楚,恰恰是你不是当事人。
W: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需要修炼。只是从别人的关系中,去看到自己与他人关系中的影子,或许能更好地经营和改善自己的关系。
如果我是表哥,可以会这么说:谢谢你,老爸。如果没有你,可能我不会那么顺利回来。而且这几天的照顾,你也受累了,你的脸明显瘦了,白头发也多了。作为儿子,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给他人带来的影响的。这次真的谢谢你。
这番话未必能消除舅舅的焦虑和恐惧,但至少能看见对方的情绪,对方是能感受到被理解的。而至于对方是否要控制自己,这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