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一个刚开始上学的小女孩和往常一样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女孩儿一句话也没说，虽然今天学校里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虽然她很想和父亲分享，但当她看见父亲阴沉的脸色时，就乖巧地闭上了嘴。

　　沿途是大片的农田，此时正值四月，金光的油菜花盛开得到处都是，夕阳洒在这条乡间小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女孩儿把脸贴在父亲的背上，感觉暖洋洋的。

　　不过，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享受这种温暖了。

　　快到家时，父亲才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乖女儿，今后我可能就不来接你了……”

　　女孩儿还不知道原因，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也有些想和伙伴们一起走路，就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你奶奶来了！”父亲的声音中充满愧疚：“今后我就要分出一些功夫照顾她了，没多少时间，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从这以后，女孩儿发现自己的生活彻底变了，自己的大床被奶奶占据，只能在旁边搭上一张又小又硬的小床。而父亲也不陪自己玩耍了，一直围着老人转。

　　每隔一段时间，家里人就要消失那么几天，把她托付给邻居，让她跟邻居家的哥哥挤着睡。

　　而且，家里的饭变得很难吃，很长时间才能吃到一顿肉食，后来她也没到过县城，更别提买衣服和玩具了。

　　一年之后，女孩的衣服破旧了，过年时也没有买新的，父亲也不经常给她洗头了，班上的同学开始嘲笑她，叫她“臭垃圾。”

　　她哭着跑回家，央求父亲带她去买新衣服，然而父亲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女儿，你奶奶患了重病，我和你妈不能一心工作，家里已经借了很多钱了……”

　　“等过一段时间，好不好？”

　　女孩儿答应了，然而这一段时间却仿佛没个尽头。终于女孩开始哭闹，几次无果，最后还挨了一巴掌。

　　她心中隐隐明白，这一切都是奶奶带来的，那个瘫痪的老人，那个剥夺了一切的恶魔，那个让爸爸妈妈时常流泪的坏蛋。

　　虽然奶奶不坏，还时常用那只苍老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给她讲故事，但她还是给她打上了“恶人”的标签。

　　奶奶患有心脏病，父母嘱咐她，如果看见奶奶发病，一定要及时拿出抽屉里的那种药，放一片在她的舌头下，并立刻告诉别人，不然奶奶可能就会死。

　　她遇到过一次这种事情，并按照父母的吩咐做了，然而结果却是几天不见父母踪影，并且后来她还知道父母又借了一些钱。

　　这也就意味着父亲答应的那一天又会推迟。

　　她觉得这可能并不是正确的做法。

　　终于有一次，女孩的外公也病倒了，此时父亲在外面做生意，为了让母亲放心去探望外公，女孩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照顾奶奶的任务。此时年仅七岁的女孩已经很能干了，会做饭，会烧水，还会洗衣服。正好遇上周末，因此女孩的母亲去得很放心。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母亲出门后仅仅半小时，正在做作业的女孩就察觉到奶奶的不对劲儿，她明白这是心脏病发作的症状，并且情况相当严重，老人已经快没了意识。女孩儿赶紧跑到柜子旁，从抽屉里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小片药，就在她想要把这片药塞进奶奶的口中时，一个可怕的念头产生了。

　　如果奶奶死了，家里的生活是不是又会回到从前呢？

　　这个念头就像一个火苗，把女孩儿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点燃了，变得不可控制。女孩的小脸儿变得狰狞无比，她内心两个念头疯狂地斗争着，而此时奶奶也在不断挣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女孩心里一发狠，把药片揣在怀里，走出家门，还把大门上了锁……

　　她向邻居家走去，这时候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邻居家的大哥哥，她想要趴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哭完一切就结束了。她天真地以为，奶奶死后，生活就会回到从前。

　　然而，最后关头，她还是犹豫了。她想起了几年前住在奶奶家的时候，那个老人也像她的父母一样和蔼，给她编织各种小玩具，夏天闷热的夜晚，奶奶摇着蒲扇给她扇风，讲故事哄她睡觉。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每当奶奶有点精神时，他们都会很开心，那时候自己也会跟着笑起来。

　　于是她转过头，飞似的冲进屋子。

　　结果，已经晚了，奶奶已经没有了呼吸……

　　从那以后，这个家庭就彻底破裂了，父亲和外面的人都认为是母亲的过错，甚至认为她是故意的。时间长了，女孩的母亲则因为各种流言发了疯，住进了精神病院。

　　后来，女孩儿跟着外出做生意的父亲一起生活，虽然衣服渐渐多了起来，但她从此也没有真正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