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江歌案里第一次看到“罗生门”这个词的(原谅我的孤陋寡闻),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就去百度上搜,结果就看到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罗生门》,最近刚刚看完,之前看过一部日本作家太宰治写的《人间失格》,两部作品都是围绕人性,但芥川的手法比太宰治要好很多,至少读起来,《罗生门》没有《人间失格》那般压抑,因为情节设定的够精彩。
我看的这一版全书共有七章,前六章是短篇小说,最后一章《侏儒的话》类似于之前木心的《云雀叫了一整天》的乙辑里的短句。整本书读起来绝不会感到枯燥乏味,但字里行间却有深深的阴郁感,读完我常常在想作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才会将人性中不好的一面以这样一种诡谲的故事的方式呈现给读者,他像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一个隐形摄像头,将常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展现并且“剪辑”给大家,但之后要消化生活中如此多的“黑暗料理”,身心要足够强悍才可以。
然而,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选择了自杀。我想,或许是因为太了解人性,活得太过清醒。就像他在最后一章《侏儒的话》里说的那样:“请不要让我成为英雄——不要让我产生做英雄的愿望,保佑毫无力量的我。”而“世界上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像他那样如此深刻地看清了人性的真相却又不想做英雄的人,或许是不太可能再去热爱生活了。失去了这个,或许就丧失了活着的意义。这只是我一些粗浅的个人观点,真正自杀的原因不得而知。
现在说说小说的内容,通篇看完,印象深刻的有两篇:《罗生门》、《竹林中》。
先说《罗生门》,我去百度上搜了一下这个词具体的意思,在日文汉字中写成罗城门,最原始的意义是京城门,也就是小说里说的那个堆满尸体的地方,在日本传说中指的是人间与地狱之间的门。故事里的家将被主人赶出去之后在罗生门避雨,他开始为将来的生计发愁,进而产生做强盗的想法,但尚且没有勇气。之后他发现城门上有一个老妪在拔一具女尸头上的头发,嫉恶如仇的心理促使他将沦为强盗的想法抛至脑后,并且以一种正义的姿态审问老妪,当得知老妪此举是迫于生计,想用女尸的头发做假发卖钱时,竟因此而生出恶念,他扒了老妪的衣服,扬长而去。
家将和老妪有一个共同点:都为生计发愁。但他俩的不同之处在于家将开始并没有因此作恶。是什么给了他作恶的勇气?恰恰是和他处于同种境地的老妪。这是一种可怕的心理:别人尚且如此,我为何不可?别人因为怕饿死而作恶,我有何不可?这是一种在尚且有良知的情况下的自我安慰,但很快,当将自己纠结的内心安慰好之后,良知便不复存在,他人的恶成全了自身的恶。这就完成了一次卑鄙的自我成全,一次见不得人却又堂而皇之的从众过程。
罗生门,不仅仅是罗城门,而是家将从人间堕入地狱之门。
我想,若要避免“恶恶相传”,最好的办法就是看见作恶之人,就将他完全置于自己的敌对面,默念“他人即地狱。”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否则和作恶之人一道,原本的你便不复存在了。萨特的存在主义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再说说《竹林中》,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其实是根据这则故事拍摄的,这则故事讲述了一名武士在被杀害之后,捕快审问不同的人时,他们各自所持的说法不一,但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所说之辞都是对自身有利。最终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竹林中》没有结局,故事讲完了也就结束了,没有向读者公布真相。因为这则故事重点不在于此,“利己主义”才是这则故事的核。利己主义者在自我与他人的关系中,常常把自己放在道德生活的中心位置,如果人们这样做对自己没有消极后果的话,他们会自然地做不公正的事,并拒绝基本的道德原则。《竹林中》的被审问的武士和其妻子在陈述时都将对方,也就是自己的亲人置于一种极不仁义的境地甚至是置于死地,我想这是利己主义者和自私的人的本质区别,自私的人不一定是不道德的,至少在面对关系良好的至亲时不会为了自己将对方置于敌对面,做出有违孝悌伦理之事,利己主义者不一样,他们是不讲道德伦理的自私者。自私者择手段,利己主义者定是不择手段。
还有剩下的几章也是很耐人寻味,尤其是尽是论点的《侏儒的话》那一章,他说的有些话或许我们可以理解,因为可能有过类似的感受,但有的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这正是让芥川痛苦的地方,也是他超乎于人的地方,也正是我们幸运的地方。人不能站在阴影里太久,要像植物一样有光的时候迎着光进行光合作用,这样才活得健康一点。有时候,或许不必顿悟太多,或许这就是有些人为什么说难得糊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