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做酥饼
也许是小时候物质匮乏,也许天生就是个吃货,想起儿时的年,好多都与食品有关。印象最深的就是做酥饼,打糍粑,推豆腐。
酥饼,是儿时过年必备的节令食品。每家每户必备,走亲访友必带。酥饼的味道已经很遥远,但制作酥饼时的笑声却从未走远。
酥饼制作繁琐,从和面、炒酥、制饼、烘烤到最后的包装,大大小小十多道工序。需要一整天的劳作。如果量大,要很晚才能完工。所以做酥饼时常常是全家老小齐上阵,甚至要请亲友团当外援。当然,最重要的是请一个大师傅,全面负责整个制作过程。
我们这一带最受欢迎的制饼大师傅是杨爹。杨爹做酥饼有一绝:从进门到制作结束,总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笑声连连。
杨爹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读过私塾的人。年轻的时候外出当过兵,可谓见多识广,再加上说话风趣幽默,是村子里有名的“故事大王”。从记事起,每年请杨爹过来帮忙做酥饼,我都很盼望,并主动参与到做饼的过程中来。现在想来一定是杨爹稀奇古怪的故事吸引了我。要不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在枯燥单调的流水制作中呆一整天呢?
杨爹讲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每我觉得枯燥乏味,想要放弃手中的活计时,杨爹就会来上一个精彩的笑话或者故事,惹得全场人哄堂大笑。劳作时聚集的疲劳就随着笑声烟消云散了。(这与上课是何等相似啊!)
因为好手艺和好人缘,所以一进入腊月,杨爹的“档期”就排得满满的,一般人很难请到。但杨爹总是早早地询问我家哪天做酥饼,然后把那天空出来。我参加工作后有好几次在路上偶遇杨爹,替老人家敬上一支烟后和他聊天,杨爹都会笑着说:“那时候蛮多家请我去做酥饼我都拒绝了,唯独你们家从没有拒绝过。那是因为你爸你妈都是好人。”
打糍粑也是过年时的固定节目。糯米蒸好后放到石臼里舂,香飘十里,吆喝阵阵,叫人难忘。
舂糍粑的石臼中间有个窝,我们这一带叫“兑窝子”。“兑窝子”除了过年打糍粑可以大显身手外,其他时间都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并不是每家每户必备的物什件,常常是好多家共用一个“兑窝子”。
舂完糍粑后的“兑窝子”很快就被大家冷落了,闲置在不起眼的角落,成了我们一帮“带把儿”调皮鬼的玩具。
每年夏天,闲极无聊的小伙伴们会退到“兑窝子”后面比赛撒尿,看谁射得准。大人们也不特别制止,毕竟离过年还远着呢,那“兑窝子”闲着也是闲着。
年关临近,“兑窝子”又要派上用场了。第一家用的人清洗“兑窝子”会格外费力些。隔壁有一户特别精明的人家,有一年我在他家玩耍,碰巧他家在商量打糍粑,男主人说明天就舂,女主人马上呵斥说等别家舂了再去。我回家后讲给母亲听,还告诉母亲晚几天再舂。母亲笑了笑,对我说别占这点小便宜,多出点力吃不了亏。
我爷爷曾经是开豆腐铺的,家里有制作豆腐的石磨。逢到年关,很多人家都会到我家来推豆子,爸爸妈妈从不拒绝。特别是我爸,只要不忙,就会帮别人推石磨,完了甚至还留别人在家里吃饭。父亲从不让别人清洗推完豆子的石磨。逢到有人说要借石磨,他也会提前将石磨上面的东西清理干净,让别人好用。
父亲在用行动告诉我们----多出点力吃不了亏。这恐怕就是杨爹说我父母是好人的原因之一吧。
现在好多年不做酥饼了,但酥饼里的笑声一直在回忆里萦绕。现在乡下人几乎不自己动手推豆腐了,但父母结下的好人缘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