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做很多事情,都说是生活所迫。朋友们都说我很幸运——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我也一度沾沾自喜,在艰难中无助坚持,莫名期待转机。三分天注定,靠天吃饭,很有限;七分靠打拼,靠不住,总是事与愿违。
为了维持自己的经营,入不敷出时,借钱强撑好些年,直到忽然意识到——借了钱,拆东墙补西墙都还不上时,害怕了。这就是我喜欢的摄影事业,只是喜欢自己喜欢的,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不得不做的事情,都给了团队,说是团队,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所喜欢的,……
直到跟我一起很多年的同事说要离开时,团队全部散了。
回过头来,再看那些讲着生活所迫的人,内心满怀敬意——不喜欢也会用心做好,难行能行,难忍能忍,是真正的承担。
准备写下这些年的摄影心路,是再一次面对真实的自己,深度剖析自己,认清自己,笃定前行。
最初那个想要当作家的自己,想着:这一生一定要写自己所亲历的和超越的经历,只是没想到生活的复杂程度实在难以想象,也没想到真的会有把事故转化成故事的经历。
凡所有相,皆是训练。
一
小学阶段,爷爷收废品,拿回一个镜头(当时并不知道是镜头),我那天把那个镜头在地上狠狠的摔,用石头狠狠的砸,最终还是没有看见里面到底是什么,很好奇里面的光圈叶片为何会转动?后来不了了知。
小时和妈妈去电影院看电影,看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投向荧幕的那束光却让我着迷。电影院外面的墙角下有很多废弃的胶片,我悄悄装了很多回家。晚上,用手电筒对着胶片,试图印在白色床罩上,各种琢磨,不知为什么没有影院里的效果。
后来看了电影《天堂电影院》,看到主人公对电影的热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自己从最初的那份好奇,到后来弯弯绕绕都走在摄影路上的那份不可思议,……
二
有次在成都的堂哥、堂姐和表哥,还有他们房东的儿子,一起回乡下玩,然后一起去了金华山,拍了照片。直到小学毕业第一次到成都,才看到我的照片。谁也没想到,以为只是拍了一张照片而已,却在我心里久久的珍视着。
三
在乡下,去到很多人家里,都会看到墙上挂着一个玻璃相框,相框里不规则的放着大大小小的照片,每每看见,总会仔细的看一番。
我们家没有挂相框,只是有个纸袋子,里面放着底片和照片,有爸爸当兵的照片和妈妈刚结婚时,和我们村的其他新婚女人的合影,妈妈扎着两个辫子,好看得很。底片好像是我半岁时全裸着身子坐在竹椅子上拍的,听妈妈讲,那时为了给我拍照,去借了两块钱。后来去西安二姨家,她带我看墙上的相框里坐在竹椅子上的孩子是谁,才第一次看见最小时候的自己。知道照片很重要,想要保存下来时,二姨家的相框被雨水淋坏了,我们家的照片袋子也不知哪里去了。
第一次来成都,看到二爹家有一本影集,好多照片,虽是他们家的影集,我却觉得像是自己的一样,常常认真的看着,一遍又一遍,谁曾想到,这些都是摄影路上的启蒙教育呀!
四
中学时,同学带了一个傻瓜相机来学校,和要好的同学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后来,我跟同学商量,我去买胶卷,让我也摸摸相机,拍几张。后来,同学说把胶卷都拍完了,最终也没有摸着相机。
有年寒假,堂哥那时刚参加工作不久,买了相机,我们一大家子去都江堰玩,拍了很多照片,但碍于我还小,没有让我碰相机。 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焦点就是想摸相机,不在于看风景。
中学临近毕业,我提前离开学校,离开那天,在街上到处找地方想租一个相机,计划和要好的同学好好玩一天,拍些照片,最终没有找到,迫不得已,几个同学去照相馆拍了张合影。至今都没有看到照片。
中学毕业合影留念,没能参加,后来在同学那里看到全班同学的合影,执意要他送给我,软磨硬磨,他给了一张班干部的合影,也很开心。
五
初三的最后那段时光,到了松潘林业局子弟学校,表哥曾在那里教书,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法院。我独自住在他的屋子里,翻看他的书架上,学生写给他的信,还有很多和学生一起合影的照片,觉得好温暖,工作的意义很饱满。尤其有张照片,他和孩子们一起坐在山顶的草坪上,远处是更高的雪山和蓝天。
每天吃饭,都在校长家里(表哥和校长是好朋友),他们家也有很多照片,津津有味的看着,读照片是件好幸福的事情。
拍了毕业照,虽然和老师同学只相处了一个月左右,还是无比珍惜。还和要好的同学单独拍了些照片。
那时开始想着,要像表哥一样,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虽然还不清脆未来具体怎样,但清楚的知道,人要活得有意义。
六
刚读中专那会儿,一群同学去都江堰白沙乡河坝里玩,同学间相互拍照,开始摸得着相机了,开始期待拥有一台自己的相机,开始去商场里看相机,每次都觉得贵,唯有掉头就走,然后每次都想去卖相机的柜台看看,反反复复好多次。
有次和同学又相约去林岩寺,那天回学校的路上,拍了一张风景,阳光斜照在草坪,草坪上有零星的石头,石头的投影拉得很长,金灿灿的。照片冲印出来后,特别喜欢,用相框裱起来,搁在寝室。
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买一台相机。
七
包里有点钱,总觉得有更重要的安排,一学期结束,无论如何也要买一台相机,便成了空话。
八
在齐齐哈尔读大学的表哥,酷爱摄影,给女朋友拍了很多照片,很美很美。他们毕业回成都,我时常去翻看他们的影集,莫名喜欢。
借表哥的凤凰旁轴相机来用,不用上电池,每拍一张照片都要先卷片,有次拍摄,拍了36张后,还可以卷片,拍到40多张,就觉得不对劲,暂时就没拍了,拿去冲洗,老板说,洗出来全是黑的,应该是胶卷没卷上。由于不取镜头盖也能从取景器看到被拍摄的内容,被拍的同学在镜头前各种展现,我们竟然都忘了镜头盖的事情,冲洗的时候,老板说好多照片都是全黑。即使各种不熟练,出各种差错,还是乐此不疲。开始买教程,对应相机来学习,还花几十块钱买了一个成都产的测光表(小小的圆圆的,用手转动,显示绿色表示测光准确。),大部分内容怎么看都看不懂。后来才反应过来,教程里讲的是专业器材。
对于想拥有一台单反相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八
有天中午,无意间在《大众摄影》上看到战地摄影记者卡帕的故事,用相机告诉世人战争的残酷,珍惜和平。我被深深的感动了。
常有人问起我做摄影的初衷,这便是。
新学期,同学把生活费借给我,买了海欧单反相机,第一台属于自己的相机。
我爱不释手,室友都说不会找我拍照,表示不理解,本来就没钱,还要浪费钱。
为了要还同学的钱,我决定吃素,每顿只吃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