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围墙里外都是人了。熙熙攘攘的人堆里总不乏一些过来看热闹的,当然了,也有一些漫无目的找路子的,神情凝重,以至于撞到了人也像没事一般走开。人群里有一个年轻人显得格外特殊,穿着件破旧的貂皮大衣,一条围巾不经意地死死缠绕在脖子上,胸前别上一枚不搭调的胸花,别得有点歪,像是随意贴在上面一般。黑色的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沾染上一层灰,怕是放置了许久的鞋忘记了搭理。头发也该是许久没打理过了,除了有几缕长得都往额头上耷拉以外,以至于快看不到这眉毛的深浅。也许是生怕头发耷拉得有些瘆人,他总会不经意地去尝试拨弄开这些头发,活像个小姑娘般俏皮。可能是干瘦的缘故,一层黑皮死死贴着颧骨不放,不禁让眼睛陷得更深,加上那几缕头发耷拉下来的遮挡,一番眼神深邃不说,也怪瘆人。好在眼睛倒也炯炯有神,目光坚定,即便布满了血丝,也颇有些快把人看穿的本事。他走得很快,好像生怕地上藏有陷阱,一不小心就中了别人的圈套。

       围墙外该是有些冷了吧,伴上一点小风,这个年轻人开始不自觉地搂紧了大衣。也是真冷得哆嗦了,步子迈得更快了,却不巧走得踉跄,鞋子竟不搭调地前后冲撞着,发出哒哒的声响,引来一旁的人跟着一阵的嘲笑,这一阵笑声不禁让他走得更为急促,头也急匆匆地埋进了衣领里头,可惜的是,衣领看来偏紧了,也刚好勉强藏了脸庞罢了。一旁驻足观看的人多了,嘲笑声也蔓延到围墙里去了,显然钻衣领的方法并不奏效,他也只能作罢,眼睛不时探出来死盯着四周,但步子也迈得越大了,生怕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路边一块块木质的指示牌笔直地竖立在土堆上,像极了爪痕的烙印自觉地附着在它的表面。尽管是油上了一层红漆,倒也藏不住扎根土里深浅的印记,远远看也总能发现。他应该也是看到了这牌子,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端详起来牌子上写的东西,很快他径直往牌子指示的栅栏走去。

        栅栏并不高,用的是老旧的木竹,嵌上颇具现代气息的白色油漆,不免让人联想到北欧女性肌肤特有的那种洁白,在昏黄的路灯照映下,那般白色甚至都开始熠熠发光,或许连一个美术家都会被她这种白色惊艳到,妄想把这种白据为己有。底下是一团的泥土,黑乎乎地又带着泥泞不堪,栅栏不自觉地竖直插在上面,黑白的对比有些明显过头了,以至于倒是跟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地上看来也是许久没人打扫了,纸屑撒得遍地都是,一阵风吹过,倒也把它们吹得四处乱窜,一会儿的功夫,倒也省了一番打理。

       他凑到了栅栏上,那双有力的眼睛直勾勾地张望着围墙里的动静,路边的灯光肆意打在他略显黝黑的脸上,深邃的眼眶里嵌着的那副双眼,甚是格外显目。他招呼着一个正在栅栏里头踱步的守门人,像见到了一位久未谋面的亲人似的朝他挥手,恨不得马上把他拉到身边来耳语。此时的他似乎是忘记刚才路人的嘲笑了,以至于一个踉跄差点撞栅栏。他也毫不记挂,径直还是对着老头一阵招乎。

       远远招呼的该是个老头,稀疏的花白头发难掩他的年纪,虽说头发少,倒也不耽误他不时的摆弄。怕是也上了发油,借着路灯的照射,竟也多了几分光亮。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搁人堆里可能会被误以为是个小孩,不过好在这一身整洁的制服,倒硬生生给人看出了几分威严。耳朵上夹着的香烟不知道怎么就干瘪了,呈现一个U型符号向下倾斜着。老头也看到他了,顺势将头发整齐地捋向了一个方向后,慢悠悠地走向他。想必该是没什么可以挂念的,步调倒也轻快,可以说是跟军人打完胜仗后的那番从容相差无几。

       老头已是凑到了他的跟前,他尝试着往裤兜里摸索,不一会儿捏着一张褶皱许久的纸币出来了。一阵的急促就往老头的手里塞,老头倒也不客气,不紧不慢地就直接往裤兜里放。又从衣袋上顺手摸出了一叠看起来有些泛黄的票子,麻利地在上面写了一番后就撕下了一半,另一半就不客气地往他手里放。年轻人很顺承地接下了老头给他的票子,忍不住想多问几句,老头就已经开了大门,一阵风似的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他很听话地走了进去,口中在喃喃自语,老头也没注意听,只是一阵的回头,打量着他的背影,开始不自觉地咧着嘴笑,随即又回头像没事一般自顾自地踱着步子,安静得像个的小孩子。年轻人似乎在庆幸进来的容易,步子不紧不慢的走的从容。转念又怕是有变数,眉头紧锁一个劲不停回头看,生怕被突然叫住。

       进了大门,前面是一条很深的蜿蜒通道,地上是一条石板路,石板有着它常有的错乱分布,一番小小的的凹凸起伏似乎也在验证着它鲜有人的踏足。一阵的金黄打在路面上。好在石板路倒是光亮,反射的光硬是也把路的两旁照得通亮,这下一路的景色怕是也藏不住了。虽说路上人不多不够热闹,但也不必担心这通道的深浅给人的不安,也怪是因为这番光亮,一眼就望到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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